漠北的雪越下越大。

    皇上為了犒賞漠北軍，早早在大雪封路前，送來了大量的日常所需糧米油鹽。

    越奕祺毫不猶豫地濫用私權，截下了許多好東西。

    日子在越氏夫妻倆有時兩次有時三次的情況下沒羞沒臊地過。

    在大雪紛飛中，一轉眼就臘月了。

    在大雪紛飛中，再一轉眼，就除夕了。

    往常在越府過年，穆元華都會在除夕宴上露身手，做個西紅柿炒雞蛋什的，意思意思聊表孝心。

    這回……不用她操心了。

    起來，兩口結婚快九年，這倒是成婚後頭一回隻自己過。

    年三十一大早，越奕祺不知道從哪搞來一大盆和好的麵，是要包餃子。

    穆元華稀奇得不得了，跟在丈夫的身後隨他進了廚房。

    看到越奕祺將麵盆擱在台子上，穆元華上前去一摸麵團，硬邦邦的，頓時無語。

    太冷，麵團凍住了……

    “你就不知道拿了麵粉過來咱們自己和嗎？”

    穆元華忍不住了他一句。

    越奕祺尷尬地看著妻子拿麵杖敲木魚似地敲麵團，答：“這不是因為我外行嗎？昨我在廚房試了老半，那麵和水的比例……怎也處理不準啊。”

    不是麵加多了就是水加多了……比打仗還費勁。

    幹脆讓夥夫給和好了拿給我得了。

    穆元華靜默三秒，問：“誰一定要你和麵了。不是還有我嗎？”

    “一入冬你手上就長了凍瘡，最好還是不要沾冷水。而且往年過年都是你忙忙外的，今年你就坐著，看我給我你做年夜飯。”

    著，越奕祺挽了袖子穿了圍裙，從一旁的菜籃子拿起剛剛洗好的白菜壓在砧板上，抓了菜刀，咚咚咚地剁起白菜來。

    穆元華不放心地看看麵團，問：“那這一大坨怎辦？”

    越奕祺目不斜視，剁了白菜剁豬肉，道：“我問了，擱一旁讓它自己解凍就成。你別管，坐著等吃。”

    “哦……”

    穆元華十分無聊地在椅子上坐下。

    看越奕祺運刀飛快地剁餃子餡，穆元華心中頗有幾分唏噓——

    學了一身武藝，最後居然落了個剁肉的下場。

    想想還真是有點兒心酸啊。

    ————

    看著越奕祺剁好了餡，用鹽將白菜抓出水，和豬肉和一塊兒攪拌的時候，穆元華忍不住又問：“今晚上真就你和我兩個？王蒙鄭翔他們呢？不一塊兒？”

    按理這時候不正是幹部給下屬送春風送溫暖的時候嗎？

    越奕祺你一介大領導自己一個人暗搓搓地窩廚房包餃子是怎回事？

    越奕祺忙得連白眼都沒空翻，：“見到他們都快吐了！大過年的還要見！還要不要人好好吃飯了！”

    穆元華心生悲憫：“委屈你了！”

    越奕祺趕緊遞了個“我這都是為了誰啊”的眼神過來。

    意會了的穆元華嘴角抽抽，可看在他忙忙外的份上，忍了。

    越奕祺拌好了餃子餡，正好麵團也解凍了。

    搓麵條切圓團麵皮，越奕祺正忙得熱情高漲，敲門聲響起來了。

    穆元華剛要起身去應門，越奕祺就在那邊陰森森地了一聲：“屋沒人，滾蛋！”

    穆元華瞪了丈夫一眼，就聽到門外王蒙在話：“將軍……有禦筆軍令。”

    “神煩……”

    越奕祺嘟囔了一句，隨意地在圍裙上擦了把手，大步走到門口，將門了個的縫，從縫斜眼看王蒙：“在哪？！”

    王蒙畢恭畢敬地遞過來。

    縫太，信件塞不進來，越奕祺隻能將門再打開些，接了信三下兩下拆開，查閱。

    就在越奕祺看信的時候，王蒙不甘寂寞地往廚房探望，看到桌上那幾個越奕祺包好的餃子，頓時兩眼放光，十分羨慕地問：“將軍……您和夫人包餃子哇！”

    越奕祺此時已經看完了信，橫了王蒙一眼，不回答他這個問題，將門狠狠地在他麵前甩上：“關你什事！快滾！”

    ————

    趕走了王蒙，越奕祺轉身回來繼續幹活。

    穆元華問他：“皇上有什吩咐？”

    “皇上讓我雪化了就回去述職。如果這邊王蒙等人堪當大任了，漠北就丟給他們得了。”

    “雪化的時候……”穆元華算了算日子，“那也得二月了罷？”

    越奕祺隻答：“二月離雪化還早著呢。反正皇上也不著急，咱們也不必著急。”

    穆元華隻在一旁自言自語：“二月，老三也該六個月大了，不知道他認不認生，肯不肯讓我抱……”

    顧不上一手麵粉了，越奕祺過去從穆元華身後環住她，道：“孩子的親娘，你看看謝嘉靖和你妹妹，老大才出生就南下兩廣赴任去了，孩子兩歲了才回來過個年，老大還不是粘穆安若粘得緊？這個你不必擔心。”

    穆元華點點頭，抹了淚，：“嗯……是我多慮了。”

    燈光下，妻子麵色嬌紅眼中含淚楚楚可憐，越奕祺心頭一酥，覺得這時候不幹點什簡直對不起良辰美景啊！

    然，就這當口，敲門聲如雷響起，外麵有個大嗓門的人在幹嚎——

    “將軍！我們一幹人等，帶著年貨來看您和夫人了！”

    話音一落，和聲甚眾。

    和諧氣氛被破壞，越奕祺惱羞成怒，一把操了麵杖，怒道：“這群混蛋！反了！”

    穆元華趕緊攔了丈夫：“過年不生氣不生氣，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可看到這話沒勸住越奕祺，穆元華眉一橫，低喝一聲：“越奕祺！”

    越奕祺手一抖，舉起來的麵杖弱弱地垂了下去。

    穆元華再以警告性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去開門。

    門才開了一半，外麵的人就一起歡呼一聲，然後就七嘴八舌地叫喚——

    “夫人好！”

    “夫人咱們來給您拜早年了！”

    “夫人這是今年剛剛臘好的孢子腿，您嚐嚐看好不好吃！”

    伸手不打笑臉人，穆元華和氣地請他們一夥人進了屋。

    越奕祺一身戾氣地站在桌子邊上，冷眼掃視每一個進廚房的人。

    縱然將軍的寒冰射線殺傷力大，可怎也大不過餃子去啊！

    王蒙等人很不要命地捱下了越奕祺的殺人目光，看到桌上的餃子時，又整齊劃一地驚呼：“餃~~子~~！”

    那剛剛拍門的大漢叫藍飛的，還雙目星星地回頭看穆元華：“夫人！餃子啊！我都十多年沒吃過餃子了啊！”

    快挽留我快挽留我！

    穆元華看著他們浮誇的演技，是又好氣又好笑，招呼道：“我看奕祺做的餡挺多。如蒙不棄，大家一起來包餃子吃吧。”

    回應穆元華的，是熱浪一樣湧來的歡呼聲——

    “哦也！夫人下第一好人！”

    ————

    看到王蒙等人接替越奕祺搓麵條切圓團麵皮，穆元華走到一身低氣壓的丈夫身旁，拍拍他的背，：“別不高興了，不就一頓餃子嗎？”

    越奕祺不開心地別開臉：“我這不是隻想和你兩個人吃嗎？”

    這的心願……都不能被滿足。

    生無可戀。

    穆元華輕笑一聲，看著沒人注意到他倆，在袖子下悄悄地抓了丈夫的手，低聲道：“待會煮好了，我們自己到屋吃。”

    越奕祺還是沒釋懷，不過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這時候，大力士藍飛再次捏破一個餃子後，甩手不幹了，回頭找將軍夫人投訴：“夫人！他們不帶我包餃子！”

    被藍飛這一聲嚎嚇得趕緊鬆開越奕祺手的穆元華幹笑一下，道：“沒事，等等直接吃就成。”

    被撇開手的越奕祺不樂意了，也不管藍飛目光灼灼地看著呢，一把搶回了穆元華的手。

    穆元華掙脫不開，隻能對藍飛尷尬地笑。

    藍飛一臉羨慕地看著，突然開口道：“夫人！我也二十二了！還打光棍！您回了京城給我相個媳婦唄！”

    藍飛話音一落，包餃子隊伍就此起彼伏的附和聲——

    “是是是！夫人您也給咱們相個媳婦嘛！”

    “漠北太偏了！長年累月連隻母豬都見不著，沒媳婦啊！”

    在大家的抱怨聲中，穆元華一頭冷汗，求助地看向越奕祺。

    越奕祺臉一板，斥一聲：“都閉嘴！老老實實包餃子去！幹得好的皇上自然給你們指婚，瞎操心什！”

    將軍夫人在場，眾人知道將軍再氣也不好發脾氣，繼續抱怨——

    “是這樣，可是指婚的姑娘都不願意來漠北陪著啊！這兒氣候惡劣缺衣少食的……”

    “是是是，哪有像夫人這樣的，膽兒大人又好，真羨慕！”

    “難怪當初將軍為了逃婚都跑漠北來了，想來是為了等夫人啊！”

    看著他們一個兩個嘴上沒門地一頓亂，越奕祺是真怒了：“再唧唧歪歪就到雪地跑圈去！”

    體罰一出，這回是真安靜了。

    還怕治不住你們這群兔崽子？

    越奕祺冷眉暗想。

    穆元華在一旁忍著笑，腸子都快打結了！

    ————

    煮好了餃子，穆元華吃了頭一個……

    “怎樣怎樣？”

    越奕祺在一旁緊張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