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歸……”

    “……百……！”

    呼喊聲遠去了，百歸睜開眼，隨意一瞟，嚇得彈坐起來。

    止息不見了，他也不在北荒，而是坐在窗戶邊緣，腳下是萬丈深淵，四周一片漆黑。

    他趕緊後退，一個狗啃泥摔在床上，頓時瞪大眼的環顧四周。

    這是一間臥室，布置簡單，一張床一個書桌一個書櫃，沒有貼牆紙，也沒有一絲裝飾。屋大燈關著，床頭台燈發出微弱的光。

    百歸狂喜起來，這毫無疑問這是他的臥室！他睡前喜歡看書，就找了個椅子用來擺台燈，連床頭櫃都免了。那個台燈用了六七年，燈管接觸不良，每次開燈都要用手頂一下。

    總算回來了。他鬆了口氣，在床上躺了會，不到兩秒鍾便跳起來。

    不對，太不對了！區明明在兩區交界處出，一條主幹道從側麵穿過，貨車一到晚絡繹不絕，每到夜深人靜時撕裂空氣的呼嘯聲格外明顯。百歸從聽著這種聲音入眠，有時候他睡不著，便爬起來看外麵的馬路和貨車。暖黃色的路燈照在這些鋼鐵怪物身上，它們悶頭奔馳，誰也不理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孤獨。

    而今太安靜了，一絲聲音也沒有。

    他推了推門，紋絲不動，頭頂大燈也不亮。冷風從窗口灌進來，百歸卻感到一陣燥熱。他看向書桌，電腦屏幕靜靜亮著，無聲的呼喚他。

    “去看看吧。”有人。

    “誰？”百歸環顧四周，他其實早就看到那台電腦了，隻是心隱隱感到一絲抗拒，所以才視而不見。

    “別找了，我在樓頂。”

    “我怎出去？”

    “從窗戶跳出來。”見百歸沒吱聲，那人又，“沒騙你，這是由你的靈魂構成的空間，死不了的。”

    “我不想找死。”百歸翻了個白眼，他走到桌邊，晃了晃鼠標。

    屏保消失，桌麵露出來，是一張風景照，百歸自己拍的，畫麵上是剛入夜的群山，柔和的藍紫色的光還沒完全消失，山中村的燈光如附著在屏幕上的白色灰塵。村子附近便是一條公路，綿延著穿越了整個山區，盡頭消失在山霧。路上擠滿了車輛，但照片看不到，隻能看到赤色的橙色的、如同星火般的車燈組成一條彎曲身體的臥龍，周圍的霧氣是隨它吞吐而起落的雲層。

    桌麵右下角顯示有下載進程，還沒等百歸點開便叮咚一聲。

    “視頻下載完成，是否……”

    還有的選。百歸撇撇嘴按了“打開”。

    電腦突然黑屏了，百歸愣了下，隨即便安靜的等待著，屏幕上映著他的臉，短發黑眼，十分清秀。

    畫麵跳了出來，白茫茫的雪，鐵灰色的，百歸看到自己眼睛猩紅，幹脆利落揮刀取人要害，止息狼狽的躲閃著……

    “我槽！！”百歸瞬間暴怒，一掌拍斷桌子，額頭血管像要炸開般隆起。他這才發現自己沒變回原來的身體，但無所謂了，他不在乎自己現在是誰，也不在乎究竟能不能回家，有把火把炙烤著他的心髒，烤的他兩眼通紅，理智成灰，露出獨皇帝發現臣子愚弄自己時才會有的表情。

    他感到一種被冒犯後的滔憤怒，隻想把電腦那個“自己”摁在地上狠狠揍臉。

    空穀嘯風的聲音響起，百歸猛地扭頭，“悲荒”黑色的身軀正站在馬路上。

    百歸如同被困在籠子的野獸，先是狂躁的轉來轉去，然後踢翻床頭椅子，將鐵質的椅子腿擰下來。最後跳上窗台，一躍而出，像頭衝破樊籠的龍！百歸向下跌落，在狂風對“悲荒”咆哮：“就是你搞的鬼吧！就是你搞的鬼吧！”

    怪物仰起頭，鐵棍帶著萬鈞之力狠狠抽下來，將它砸趴在地，頭頂爆出黑色的血，水槍似得噴了百歸一身。

    &qu;好心提醒你，‘神’死後都會留下‘遺產’的，然而‘悲荒’是不完整的惡神，你在自己識海殺死他，或許會有奇怪的影響。&qu;樓頂的家夥大聲喊，“會擾亂你的記憶和靈魂，也不定啊！”

    “那還有什辦法？那還有什辦法！”百歸握著鐵棍，驚懼的喘息著，後背不停湧出的汗浸透了衣服。他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安然無恙，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相信從窗戶跳出去，那可是十幾樓的高度啊！

    “我隻能這做啊！”但他真的沒法像呆頭鵝一樣被困在屋，看著“自己”將止息擊倒。

    “我拚命想讓她平安，你卻敢用我的身體傷她……”他抹了把臉，狂風暴雨般揮舞短棍，每一下都將“悲荒”擊退，一蓬蓬血花在“悲荒”身上濺起，很快便如同下了場黑雨般將兩者從頭到腳打濕。他虎躍而起，風聲從耳邊刮過，鐵棍對準“悲荒”頭部直落！

    “悲荒”抬手擋在前方，棍子落在上麵砰一聲巨響，百歸借力躍向“悲荒”後頸。他們一起向後摔在地上，骨刺刺進百歸腹部，痛的他狂吼起來。他臉色漲紅，用盡所有力氣勒住對方脖子，生生掰下一根骨刺，狠狠刺進“悲荒”眼睛。

    怪物劇烈翻滾起來，它衝著百歸嘶吼，然後將力竭的男孩拍飛出去。

    “他在問你為什這做。”樓頂那個聲音從後方傳來。

    “什為什。”百歸有氣無力的躺在地上。

    “這我不可能告訴你。”

    “那你能替我幹掉他嗎。”

    “能，不過有條件的。”他把百歸抗在肩上，向區走去。

    “什，你也要1/4的生命嗎？拿去拿去都拿去，剩下/4我也不要了，這樣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去死一次。”然後看看能不能死回家。

    他仰頭往後看，對方裹在鬥篷，什都看不到。

    “什？”鬥篷，“你的命自己留著，我隻是要塞給你點東西，但必須得你自願同意。”

    百歸還什都沒。

    “不過這次不用。”鬥篷看了眼搖搖晃晃跟來的黑色怪物，踹開防盜門，順著樓頂往上，“它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