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她很快看出問題所在，並支開百歸去買調味料解了圍。

    百歸不記得自己怎離開的了，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手提購物袋站在超市中，心不在焉的遊蕩於貨架間。

    這幅樣子太鬼祟了，保安跟在這個眼神亂飄的家夥身後，準備隨時出手將偷拿下。

    百歸趕緊去櫃台掏錢結賬，他提著東西在陽光底下伸了個懶腰。

    芒刺在背的感覺並沒有消失，反而更嚴重了。他警惕的四下打量，那個摩拳擦掌準備抓自己現行好跟老板領獎金的保安早就不在了，翠綠色的鳥靜靜站在枝頭，路上不多的行人都自顧自從身邊走過。

    元鎮就是這個鎮，悠閑安靜，除非祭典，否則從不會有吵鬧擁擠的人群。

    ·

    俗話不是冤家不聚頭，百歸終於找到了令他不安的源泉。

    炎真站在街道對麵，雙手抄在口袋，他依然帶著球帽，隻不過眼神的陰鷙被緊張替代。百歸一下就察覺到自己正站在岔路口前，炎真在觀察他的反應，隻要發現一絲敵意就會毫不猶豫的在大庭廣眾下動手。

    “……嗨。”百歸僵硬的打了個招呼，他對這個追殺過自己的人沒什感覺，覺得一個是形勢所迫一個是奉命行事，彼此間沒有深仇大恨，事後再見無需你死我活。

    炎真赤服下繃緊的肌肉明顯放鬆了不少，他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百歸。

    百歸低下頭準備快步離去，突然被一隻手攔在身前。

    “很急？”炎真。

    “啊……嗯……”百歸支支吾吾，“還好，有個臨時的家庭聚餐。”

    “家庭聚餐？”炎真笑得有點嘲諷，他表情總是這樣，帶著陰冷和嘲笑，“你沒看新聞吧？”

    “沒有。”百歸老實的回答，他對時事不怎感興趣，“就算發生再大的悲劇，也不能不讓人和親朋一起吃飯吧？”

    “是啊，畢竟與己無關嘛，隻要刀不插進肉，再大的事也不會讓人類動起來的。”炎真嘴角嘲笑的味道更濃了。

    “所以我能走了嗎？”

    “看個東西再走。”

    炎真轉到他身後：“一個酒吧，你在前麵走，我會告訴你具體方向的。”

    百歸聳聳肩，踏步走在前麵。

    ·

    “他們沒有打起來。”克勞因。

    他正在索羅伊的辦公室，訊鳥將元鎮傳來的畫麵投映在幕布上。

    “看起來他可以很容易原諒別人對他造成的傷害。”索羅伊，一隻翠綠色的鳥站在她的電腦上，它和元鎮的那隻是一對，一雄一雌，不論相隔多遠都可以毫無延時的投映出彼此看到的畫麵，但是沒有聲音。

    “就這點來百歸豁達又真。”

    “他可能是裝的。”

    “或許不是。這種愚蠢的善良我曾見過很多次，他們大多是這個年紀。平時看上去自私冷漠，卻可以對與己無關的路人表現出最純粹同情和關心。怯於反抗權威，得過且過，卻總為了別人喊出最響亮的聲音。”索羅伊饒有興趣的看著屏幕，“他們是最容易被欺騙利用，但火種卻總從他們手中點亮。”

    “但是他們一點也不聰明，沒有人接手就總把火種弄滅。”

    “這需要經驗，克勞因。大家各有各的難處齷齪和正義，誰也別瞧不起誰。”索羅伊無所謂的揮揮手，“這些話就不用對別人了，在外界眼我們應該是最正確的。”

    “你一直都是正確的。”克勞因很誠懇，叫索羅伊笑起來。

    “話有話。”

    克勞因沉默著。

    “你還是覺得我太無情了？”索羅伊的微笑掛在嘴角，淡淡的隨時會不見。

    “我隻是怕你毀滅自己。”克勞因低聲。

    “走在這條路上的人，都有玩火自焚的危險。”索羅伊指了指腳下，她背後，怒霾山吐出淡淡的灰煙，“但隻有這種人手才握著火焰。”

    克勞因又沉默了，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你以前可不敢和我這種話。”索羅伊

    克勞因抬起頭，發現這個喜怒無常的女人竟然沒變臉，她托著腮看著自己，眼仍在笑。

    克勞因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他所熟悉的鄰家女孩，青梅竹馬兩無猜，喜歡粘著他問東問西，眼睛期盼的凝視自己。

    很長一段時間那雙眼睛都隻有他，柔情蜜意似乎融成一汪水，軟乎乎的讓他淪陷。

    但很快克勞因就清醒過來，他知道如今的索羅伊怎也不可能露出那種表情。

    “你以前從沒對誰這感興趣過。”

    “你在吃醋？”

    “沒有。”

    他的確沒有吃醋，隻是有點……危機感。

    他們之間究竟是怎變成現在這樣的，是那次險死還生嗎？克勞因不清楚，他迷惑過一段時間，但很快就不追究了，因為索羅伊身邊可信任的人越來越少，而他還在。

    這就夠了，他必須得在，不然索羅伊就是孤身一人。

    “有感興趣的人是好事。”克勞因低聲。

    索羅伊挑了挑眉。

    克勞因知道這是接著的意思：“這樣要是我不在了你也不至於太孤獨。”

    索羅伊咳嗽了聲才控製住自己的表情。

    克勞因不願她一個人，但她其實根本不在乎。

    索羅伊需要的是人脈和合作對象，而不是推心置腹的朋友，她清楚對自己這種人來把秘密告訴別人是致命的。

    孤獨讓人痛苦，痛苦讓人清醒，這是她刻意營造的氣氛。

    “克勞因借由別人擺脫孤獨感這件事是相互的，自作多情隻會讓自己陷入更深的痛苦。”索羅伊又快又急的出這句話，手在鍵盤上敲了兩下，一張不怎清晰的照片跳出來。照片是一輛傷痕累累的車，透過黑夜和擋風玻璃勉強可以看到麵有人，駕駛座上的男孩枕著少女膝頭。

    “像這樣。”索羅伊指著照片，“他現在感興趣的是止息。”

    克勞因細細看著，他覺得索羅伊的話既像回答又像警告：“那該怎辦？”

    “讓自己成為自己，這樣哪怕孤身一人也安寧自然。孤身不代表孤獨。”

    “我不知道你還信佛。”

    被拆穿的索羅伊興味索然轉移話題：“我還是頭一次見止息這有女人味。”

    “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