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美英第一次見到中魔人時,令她吃驚的不是他半人半魔的臉,也不是招招使人致命的手段,而是他見自己時,似曾相識的眼神,以及那句令人費解的話——
“我尋你尋得好苦!”
黃美英沒有見過什武壯士,武壯士也難見到她。她曾想將此事告知於許末生,可轉念一想,事情已經一團糟,中魔人是武慶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都隻能有一個結果。
那日能僥幸偷生,不是因為她的詩她的曲,中魔人本就沒打算取她性命。黃美英自己心知肚明,他若真想殺她,絕對不會多留她一分。盡管如此,黃美英仍在酒中下了蒙汗藥,隻是少了些劑量,中魔人幾盅下去,毫無反應。黃美英從未感到過的絕望,那一刻卻被這二字占據心頭。
酒壺的酒沒了又續,沒了又續,酒壇不久便空空如也,黃美英詩已誦完,便想去酒窖拿些酒,中魔人也跟著起身,一趔趄袖口的東西被甩出也渾然不覺。黃美英這才露出幾分笑意——也難怪,神仙尚且醉酒,他中魔人再厲害能厲害過神仙?
中魔人起身後便離開了,之前他二人再無任何溝通。黃美英認真彈琴吟詩,中魔人亦聽得專心致誌。
而今她回憶起,那算是清倌和恩客之間最佳的相處狀態吧。
那日中魔人遺落的,就是現在難辨真假的萬向圖。
關於萬向圖,江湖之人知曉的尚不算多,哪成想朝廷中竟有忠臣因此喪命。
“萬向圖出自羌胡之地。”瀅瀅道。
“這怎就成了證據?”可兒不平道。
“如此來,真正有通敵跡象的是平原王。”張泉想起當年尚為門客時,平原王府上不時有羌族人來往,他們大多早出晚歸,形跡可疑,起初還是打扮成漢人樣兒,後猖狂到著繡有羌族圖騰的衣物。張泉隻以為他們是前來朝貢的羌胡人,可沒幾日羌胡入侵中原,朝廷派兵鎮壓,卻節節敗退,不得不與其議和,隻能割地賠銀,羌族人這才善罷甘休。當時已覺可疑,如此看來,定是平原王從中作祟。
現在的大漢朝,當真內憂外患。
張泉擺了擺扇,道。
“罷了罷了!朝廷之事豈是你我等閑之輩能摻和得了的,若是以後再見到官兵,能躲便躲,能逃便逃。居廟堂高之人尚不憂其民,處江湖遠之人何憂其君?”
可兒饒有興致的看著張泉,心道,這鬼總算是了句人話!
“黃姑娘怎看?”許末生自然是問她萬向圖,黃美英閱曆豐富,遇事冷靜果敢,又是唯一一個擁有萬向圖的人,她定當是最應有所見解的。
黃美英徐徐道。
“兩幅圖,若一真一偽……”
“廢話,怎……”張泉脫口而出,才知話已傷人,黃美英果然臉色驟沉。許末生本欲上前勸慰,卻被黃美英揚手示意打住。
“我手中的這一份,是中魔人遺落於映月樓的,而中魔人又是自三角迷陣中奪出,按元寶所,這幅圖定然不會有假。赫連府上的那幅圖,目前來曆不明,故不知真假。若是假,倒成了好事,倘若亦為真,隻怕會下大亂。”
“若為假的,我赫連家豈不是白白送命?”
“非也。圖雖為假,陷害卻真。”
瀅瀅的想法終於被人道出來,平原王想要的不是萬向圖,而是她爹爹的命。
此刻她心中的黃美英,當真像仙一般,盡管四周漆黑一片,黃美英卻成了眼前唯一一道若隱若現又撲朔迷離的光。
“看來赫連府上的圖必是假的了。”可兒道。
“才不會這樣簡單!”張泉道,“怕隻怕兩個都為真!”
黃美英點了點頭,她倒但願自己手上的為假,可她是驗證過的,定然假不了。
“若兩個都是真的會怎樣?”可兒問道。
“這便相當於,一個漢朝有兩個皇帝,一個上有兩個太陽。”許末生幽幽道。
珍寶之所以叫珍寶,是因數量稀少,且得之不易。
國之所以隻有一君,是因無限權力,隻能他一人擁有。
日出東方是一日之初,落於西方是一日之終。這是自然規律,任誰都打不破。
世事萬物,都有因果,井然有序,不失條理。違背了,定會有報應。
萬向圖是極品,這樣的極品,一個便夠,多了隻會引起霍亂。黃美英想告訴幾人的正是如此,東西在自己手上,是好是壞都無所謂,若落入他人手中,無論好壞,後果都無法掌控,所以後患無窮。
“瀅瀅可否帶大家去一探究竟?”
黃美英柔聲細語,卻鏗鏘有力。就像她,明明妖嬈多姿,卻英氣逼人。
瀅瀅哪來的理由拒絕。
“好。”
夜已深,久不能寐。
一行六人,六個房,六張床,六盞燈。
許末生問店二要了些幹糧,遲遲未等他送來,便到後廚去取,一開門,碰巧迎上也剛剛出門的黃美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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