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勝娘麵上掛不住，看向邊上最好話的邱豔，望她念著往昔情分，能幫她勸勸邱老爹，開口道，“豔兒，你勸勸你爹，你爹畢竟在青禾村住著族長的意思還是要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邱豔挑了挑眉，看向垂眼斂目的沈聰，眼帶著詢問，可沈聰隻顧兀自吃飯，毫不理會她，邱豔心來氣，可不得不聽沈聰的，他在外邊跑，見識多些，尤其他不會害邱老爹，族找邱老爹從來不是什好事，沈聰該是知道些什。

    “嬸子，我們這會兒吃飯了，我爹人微言輕，去族也幫不了什忙，你還是先回去吧。”邱豔臉上帶笑，和氣道。

    長勝娘臉上不太好看，嘴砸吧兩下，思索著再點什，抬起頭，對上沈聰能看透人心的眼神，她微張著嘴，舌頭打結，支支吾吾道，“哎，我也不知怎和你，待會讓你大伯母過來告訴你吧。”

    完，長勝娘奪門而出，邱豔知道是沈聰冷厲的目光嚇退了長勝娘，見他還望著門口方向，邱豔心疑惑，“你是不是知道什？”

    沈聰促狹的斜倪她，她凡事喜歡刨根問底不知道跟誰學的，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不緊不慢道，“族人不是找爹，是衝著我來的，長勝的事兒不簡單，族該是怕惹火上身，正好我們回來看爹，族想讓爹問問我的意思罷了。”

    邱豔咋舌，不知道還有這事兒，見沈聰的目光看向她身側的沈芸諾，邱豔頓了頓，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沈聰不想沈芸諾擔心，是提醒她別再問了吧。

    吃過飯，沈聰洗碗，讓邱豔和沈芸諾坐在堂屋，或回屋睡覺，邱豔記著長勝娘走之前的嚴氏會過來這句話，哪肯走，沈芸諾進屋睡覺，她便坐在堂屋等著，看看誰會過來。

    午時過後，正是兒最熱的時辰，嚴氏還真是來了，臉上不慌不亂，掛著恰到好處的笑，邱老爹和沈聰正在今年的收成，麥子收成好，邱老爹擔心稻穀收成會差，家就他一個人，糞不多，沈聰道，“這有什，家有，明我給爹挑來。”

    沈家沒有田地，茅坑的糞多挑到村賣了，今年還沒動過呢。

    嚴氏站在門口，聽著這話，笑出聲道，“聰子真是孝順的，杏山村離得不遠，可挑著糞桶，路上顛簸，到村還能剩下多少，不若你將糞換了糧食，再想法子給四弟換過來就是了。”

    邱老爹皺了皺眉，嚴氏的意思是讓沈聰將換的糧食送給他，他再去換糞，哪用得著這般複雜，況且他不過隨口而已，擺手道，“不用，不準今年雨水好，是我瞎操心了呢？”

    莊戶人家都是靠吃飯，好收成好，不好，收成也不好，不準。

    沈聰沒吭聲，像是在思考這事兒，見他上了心，邱老爹哭笑不得，問嚴氏，“大嫂來可是有事兒？”

    嚴氏從容進屋，挨著邱豔坐下，歎息道，“還不是因為長勝被人打了這事兒，他娘鬧到族要族管管，都是邱家人，不能不管長勝死活，你大哥又是正，這事兒更是責無旁貸，放任不管，長勝如果出了什事兒，不是丟咱邱家人的臉嗎？”

    邱豔聽嚴氏沒到點子上，瞥了眼沈聰，後者笑著朝她搖頭，邱豔不解，是讓她別出聲的意思？

    “是這個理，長勝那孩子也算我看著長大的，心眼不好，就是他娘，多少有些心思。”邱老爹也是為人父的，感同身受，換做邱豔被人欺負他也沒法不管。

    嚴氏見邱老爹歎氣，抿了岷唇，愁苦道，“可不就是，族正想著對策了……”到這，嚴氏的目光落在沈聰身上，狀似尋常寒暄似的詢問道，“聰子可認識打長勝的那幫人？”

    嚴氏的話叫邱老爹和邱豔心照不宣的蹙起了眉頭，暗道，族果然是衝著沈聰來的。

    “大伯母真以為我很有能耐？杏山村離這邊算不上遠，可也不近，長勝挨打的事兒我如何得知？”沈聰挑著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嚴氏，有其女必有其母，邱月和王旭私底下那些齟齬哪些是嚴氏的意思，他不過問並布代表由著他們算計，邱豔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婦，誰要是動她，別怪他翻臉無情。

    嚴氏點了點頭，聲音低了下去，“也是，杏山村離得遠，你怕不知道，打長勝的是兩撥人，第一，那些人被四弟吆喝聲阻止了，第二，換成了牛高馬大的漢子，聽村見過的人，看身形，不像是老實的莊稼漢子，我這才想著你門路多，能不能幫忙打聽。”

    邱豔在邊上暗笑，嚴氏真是會做人，擺明了有事兒讓沈聰幫忙，拐彎抹角不肯開門見山的，換做其他人，聽了這話，少不得心得意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了，想起肖氏同那陌生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相談甚歡，可不就是被人捧著心中得意上的結果嗎？嚴氏這招對肖氏有用，對沈聰，怕是沒用的，嚴氏打錯了主意。

    果然，隻聽沈聰道，“大伯母的我也不懂，我哪有什門路，家田地都沒有，名聲又不好，有門路的，早就家有良田了，哪像我沒日沒夜幹活就為掙點活命錢。”

    嚴氏幾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搓著手指，又問道，“你也打聽不出來？”

    “大伯母笑了，邱家族的事兒我一個外人管什。”沈聰的語氣不卑不亢，不他能否打聽出來，隻和他無關，搪塞人的本事絲毫不輸嚴氏。

    嚴氏頓了頓，臉上堆著淺淺微笑，自怨道，“是我錯了話，你大伯身為正，大家都盯著他一言一行，長勝的事兒，族人管定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出麵幫忙打聽打聽？”

    明明一句話，硬是讓嚴氏兜了這大的圈子，邱豔一臉譏誚。

    沈聰低頭皺眉，嚴氏以為他有所猶豫，怕是有什為難的事兒，她心下不喜，三言兩語，哪不明白沈聰不樂意幫忙，話話外帶著嘲笑，然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臉上盡量掛著親切和藹的笑。

    “大伯母族要替長勝出頭？”

    嚴氏眉峰微蹙，“長勝是邱家的人，族自然要管的，這是你大伯當正遇著的第一件大事兒，總要辦得穩穩當當才行。”

    “大伯母也是族的事兒，我一個外人怎好意思過問，再者了，豔兒也是嫁出去的女兒，我幫忙打聽，不知情的還以為邱家改姓沈了，畢竟，杏山村的人都清楚，沈家族的事兒我都是不管的。”沈聰眉梢帶笑，看向嚴氏的目光帶著揶揄。

    嚴氏神色一怔，臉上笑意溫和，“稍微打聽下，不礙事的。”

    沈聰臉上笑意加深，“我也是擔心邱家的名聲，往後旁人起來，大伯母麵上無光，既然您覺得是事兒，那我找人幫您問問，之後旁人真些什，大伯母心有數就好。”

    大房跟著王家沾光，王家最是注重名聲，從邱柱做了正後，嚴氏夜極為注重家的規矩和名聲，聽了沈聰的話，嚴氏麵露猶豫，堂堂青禾村的正媳婦竟然求一個惡漢幫忙，名聲上確實不太好聽，嚴氏心思一轉，有了主意，道，“其實，和我沒多大的關係，長勝娘擔心你不肯幫忙才求我出麵的，長勝和蓮花的親事黃了，長勝娘怕豔兒心記恨她。”

    邱豔和邱老爹如果沒聽出嚴氏的推托之詞枉與嚴氏打了這多年的交道，邱豔心下不痛快，嚴氏拜托人辦事不想欠人情，底下哪有那好的事兒？她給沈聰擠眉弄眼，提醒他別答應，嚴氏做人最是會算計，沈聰幫了忙，嚴氏也不會心存感激，他何苦給自己找麻煩？

    邱豔麵部表情生動，沈聰想忽略都難，不動聲色的衝邱豔搖頭，斂目道，“既然大伯母是幫別人來問的，那大伯母可以回了對方，我沒這個空閑，我名聲不好，做人也有自己的原則。”

    嚴氏臉上的笑漸漸僵硬，沒想到沈聰油鹽不進，今日問沈聰打聽是她的意思，邱長勝之前在賭場做工，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若是仇家找上門，邱家尚且有幫忙的餘地，拿人錢財為人辦事兒，不是邱長勝自己能選擇的，可如果是賭場的人，族幫邱長勝出頭，得罪就是賭場的人，那些人不要命，他們可不敢，畢竟，當初邱長勝去賭場是他自己的事兒，工錢高，族沒花長勝一文錢，這回卻拿身家性命跟那些人對峙，賠本的買賣，嚴氏當然不會讓邱柱出這個頭，否則，將來出了事兒，大家都會把矛頭對準是正的邱柱。

    思慮再三，嚴氏心有了主意，道，“用不著打聽，我與你昨個兒的情形，你幫忙推測推測，打長勝的人是長勝往回得罪的仇人，還是其他……”著，嚴氏將昨日邱長勝挨打的情形了，前有邱老爹幫忙嚇退了那些人，昨沒人，邱長勝吃了不的虧，鼻青臉腫，看上去觸目驚心。

    沈聰沒吭聲，嚴氏麵色凝重，也不著急，慢慢等著他。

    半晌，沈聰笑了聲，開口道，“大伯母問我我也不清楚，邱長勝在順風賭場做工，往回結了什仇家我哪清楚，邱長勝自己挨了打，他也不知道嗎？”

    嚴氏眉頭緊鎖，麵上已有不耐之色，沈聰總是顧左而言他，明顯不肯幫忙，族那邊還等著消息，耽擱下去也是浪費自己時間，嚴氏站起身，感慨道，“你既然不願意幫忙，我也不為難你了，畢竟是族的事兒不好麻煩你，你大伯還在那邊等著，我先過去了，你和豔兒有空了來家玩，我和你大伯都在。”嚴氏一番話得滴水不漏，果然是個會做人的，換做別人，沈聰不肯答應幫忙，少不得會甩臉色，二嚴氏麵不改色，蹙眉也一瞬的事兒。

    嚴氏走了，沈聰拿了刀準備去山砍柴，邱老爹拉著他，“不用不用，前些日子我砍柴堆著呢，不急這一時半會，你難得回來，在屋坐著就是。”沈聰在外邊忙得累死累活，不管什時候，來邱家沒好好歇息過，一年四季，不管什時候都要去山砍柴，他心下過意不去。

    “爹，您在家等著，待會還有人來，我讓豔兒跟我去山就好。”扭過頭，朝堂屋的邱豔招手，邱豔撇嘴，不情不願走了出來，沈聰牽過她的手，笑著捏了兩下，“提籃子，去山掐野菜。”

    邱豔掐的野菜隻有尖兒，嫩得很，這點比沈芸諾還挑剔，不過沈聰卻極為喜歡。

    邱豔提著籃子跟在他身後，太陽曬，邱豔低著頭，嘴埋怨道，“大熱的兒去山做什，我去柴房瞧過，家有柴呢。”邱老爹節省，去年沈聰砍的柴還堆在家沒燒。

    “豔兒，時候，你和爹在青禾村受了不少委屈吧？”

    不知道沈聰怎問起這個，邱豔戒備甚重，“怎問起這個了？”

    “那些都是些貪生怕死見風使舵的人，爹帶著你沒有娶親，覬覦他手田地的人不少，你又是個姑娘，村人嘴臉可想而知。”沈聰語氣散漫，好似親眼看見邱老爹和邱豔被族人逼迫的事情似的，邱豔心不舒坦，她和邱老爹在村過的什日子，全村的人都清楚，不過大多睜隻眼閉隻眼罷了，那些事兒有些久遠了，邱豔不願回憶，幹癟道，“怎想起問這件事了？”

    沈聰牽著她的手，眼閃過別樣的意味，“我和阿諾時候過得不盡如意，村人的德行我見識太多了，豔兒，你想不想讓他們好好巴結阿諛奉承爹跟你，將那些年受的委屈全部還回去？”

    邱豔震驚，停下腳，認真望著他，看他神色肅穆，不像是的假話，邱豔心奇怪，“什法子？”那些年，邱老爹帶著她日子不好過，族常常叫邱老爹過去話，有些事情她逗忘記了，腦子記得一件事，有兩年，村人起她都是不吉利的，她娘死了，邱老爹後邊娶得媳婦被攆走了，邱老爹為了照顧她，答應一輩子不會再娶，大家覺得邱老爹魔怔了，亂傳她的壞話，後來不知怎，大家就不了。

    事情過去得有些久了，許多細節她都想不起來了，看著邱老爹拿家的糧食給族人時，她會氣惱，暗暗發誓有朝一日富裕了會將那些人踩在腳底，叫他們看著自己臉色過日子，年紀大了，她便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心思也沒了，這會聽沈聰起，邱豔覺得不太真實，可又按耐不住內心的雀躍，“真有這個法子嗎？”

    沈聰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邊，笑得眼神亮了起來，“隻有你想，我就有法子。”

    他的唇濕熱，邱豔手上有汗，手愈發濕潤了，聲道，“不覺得鹹了？”

    沈聰笑道，“有點，不過，我喜歡。”

    邱豔不知他又哪兒沒對勁，別開臉，催促道，“快點走吧，別叫人瞧見了，丟人現眼。”

    “怕什，即使有人看見了，也不敢什，你還沒和我你想不想呢。”沈聰拉起她的手，朝遠處的徑上投去一瞥，路上人多，走得不快，為首的邱柱，正和旁邊滿頭白發的人著什，並沒注意到他和邱豔，沈聰拉起她的手，快速拐去了山，邱豔不疑有他，聲道，“我時候想過要給我爹出氣，漸漸長大，心思就淡了，會不會給你惹來麻煩？”

    邱豔打見慣了那些人的嘴臉，心不怕是假的，沈聰和整個邱家為敵，她不想沈聰腹背受敵。

    “不會，他們有求於我，巴結還來不及，怎會有什麻煩？”山雜草叢生，悶熱無比，沈聰拉著邱豔，繼續往山走，漸漸，燥熱的氣息散去，涼爽不少，沈聰撿了枯老的樹枝，堆在邊上，提醒邱豔掐野菜，專挑那幾樣他喜歡的，邱豔置之不理，隻要能吃，哪管長什樣子，兩人各幹各得活兒，不時抬眸，四目相對幾句話，眼神交匯，莫名的情緒在眼波流轉……

    待沈聰柴堆得差不多了兩人才下山，沈聰扛著柴，後背衣衫盡濕，在背上暈開一片汗漬，邱豔走在他身上，奇怪的是並沒有聞到臭味，她心翼翼跟在他身後，望著他寬實的後背，並不覺得遙不可及，不可侵犯。

    兩人沒到院子便聽著邊傳來嘈雜的話聲，邱豔看了沈聰一眼，還真被他中了，家真的又來了人，沈聰轉過身，和她道，“阿諾該是醒了，待會我們也家去了。”

    邱豔點頭，家養著十二隻雞，等著吃東西呢，早點回去也好，何況，她覺著沈聰話有話。

    進了院子，堂屋坐著的一幫人迎了出來，臉色諂媚，沈聰置若罔聞，放下柴火，蹲下身，仔仔細細碼好抱進柴房堆著，邱豔放下籃子回灶房打水洗手，對走廊上一群人視而不見，完了，去屋叫沈芸諾準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