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脫困(下)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無荒s 本章:第五章 脫困(下)

    水上的時日被拉得很長,清平常常覺得困倦,身上抽不出一絲力氣來,昏昏沉沉地不知道睡了幾遭,又醒了幾遭,仍是在水上飄著,也不知道到了哪。隻是這一次醒過來時,仿佛換了個地方,躺在了柔軟的床榻上,入鼻皆是脂粉香氣,床前撒著紫煙羅帳子,隔了兩步又一道碧紗櫥,仿佛是哪個女兒家的閨房。清平定睛看了一看,餘沛明還在她身邊,隻是臉色白了幾分,仍舊是牢牢地扣著她的手,正趴在她床邊憩。她一動,餘沛明便十分警覺地也醒了過來。見她神色有些焦慮,仿佛知她心意一般,道:“你不要著急,我們已經到了蘇州,江大俠去請了大夫給陸兄重新包紮了。”

    徐清平聞言點點頭,看了看周圍的閨房布置,神色仍有些疑惑。餘沛明略有些尷尬地道:“江大俠這是他一位好朋友家,總比咱們一聲不響就闖進過雲樓去要來得方便一些。”他顧及徐清平是個姑娘家,不好意思這乃是蘇州城有名的煙花之地綺羅苑。江溯白的這位“朋友”,正是豔名滿江南的時停雲姑娘。餘沛明雖然未曾來過江南,但是這位時姑娘的豔名,京城那些從江南來的官員之間也是口口相傳。相傳這時姑娘十分好享樂,她開的綺羅苑,吃穿用度極盡奢華富貴,一般鄉紳人家的千金姐都比不上。上上下下服侍她一個人的丫鬟傭仆就有幾十個。綺羅苑外有麵詩屏,每當時姑娘有新詩題上去,便是滿城轟動,多少公子哥甘願一擲千金隻為有機會在詩屏上與時姑娘相和一首,就能做綺羅苑的入幕之賓。餘沛明也曾聽人議論過,和詩之後,若是時姑娘看不上,任憑是怎樣的王公大人,花了多少錢,也是見不上她一麵。想來也隻有江溯白這樣的風流才子,俊朗少年郎才能如此得她青眼吧。

    隻聽外麵的門吱呀一聲,清平抬頭看去,隔著兩層紫煙羅,隻見一個高個子的男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的影子有些眼熟,正是嘲風。接下來便是江溯白的聲音:“好啊,現在連停雲姑娘叫你,你都這樣磨蹭了。”

    那人道:“停雲沒事怎差得動嘲風來叫我,我一猜就是你弄鬼。”完,頓了一頓,笑道:“琵琶骨都叫人給穿了,你管這遭閑事,代價倒是不啊。”

    江溯白道:“你消息倒是靈通。怕是海捕文書一貼出來你就派嘲風出去尋我了吧?”

    那人氣定神閑地坐下,道:“你這話得有意思,與我何幹啊?你現在是朝廷要犯,我可是好好的良民,我尋你做什?”

    江溯白道:“你又口是心非了。要是與你無關,嘲風怎會來救我?”

    那人笑道:“嘲風,是我叫你去救的嗎?”

    嘲風低頭道:“是嘲風自作主張,請樓主責罰。”

    陸長越仍舊是漫不經心地笑道:“聽見了?可不是我要去救的你。要是我在啊,就叫那位楚大人再提防著你些,把你腿骨也打斷了,看你以後還怎踏雪無痕。”

    江溯白也不生氣,也笑起來道:“你打不過我,就巴望著別人來廢了我的功夫?”

    陸長越嘶地一聲,道:“激將法啊?不管用啊。”著起身就要走。

    “你給我回來!”江溯白喝了一聲,見陸長越身形一頓,隻好正色道:“我的傷還是事,我此番有正事要請你幫忙。”

    陸長越轉過身來,上下看了他兩眼,道:“你又給我找了什麻煩?”

    江溯白道:“徐家莊的事,你聽了吧——”

    “你把徐榮的女兒和徒弟帶來了?”

    江溯白笑道:“知我者,陸直也。”

    陸長越冷笑了一聲道:“我知你個頭!這事兒我可管不了。”

    徐清平一聽,心中又是羞憤,又是尷尬,她一向自傲於徐家莊的名望,本來就不太看得上過雲樓,本來就已經是折了她的心氣才來求他,卻聽到陸長越這樣斬釘截鐵的冷言冷語,更加氣得臉都紅了。餘沛明知她心意,忙摁住她,示意她不要話。

    江溯白素來知道陸長越的為人,雖是江湖中人,卻最不耐煩江湖道義那一套,要是談什行俠仗義,隻怕和他破了嘴皮子也是沒用。便道:“我這樣請求你也不行?”

    陸長越還沒答話,忽聽一個姑娘道:“陸少爺,他江大公子可是難得這樣低聲下氣的,你多少也賣他一個麵子。”餘沛明隻覺得這姑娘的聲音洋洋盈耳,雖然隔著紫煙羅看不真切,卻總覺得眼前現出一個美人曼聲流睇的樣子來。想來這就是綺羅苑的主人時停雲姑娘了。

    隻聽陸長越道:“靄靄,你怎來給他做客了?”

    時停雲笑道:“你不願意的事,靄靄怎敢胡亂話?”

    餘沛明心中奇怪,難道停雲姑娘字靄靄?怎得她與陸長越竟如此親厚,不同旁人?

    正想著,隻聽時停雲又道:“你要是不高興,靄靄也不敢留他們在這。”陸長越道:“不用,綺羅苑是你的,你願意留誰你自己做主,不用看我臉色。”

    外間的房門又響了一聲,進來一個胖大的身影,江溯白道:“沈大夫,陸兄的傷如何?”

    沈鬆其回道:“外傷好治,內傷難愈。最要緊的是我看他愁腸鬱結,心病重的很,最好是能夠找個清淨的地方好好休養數月,切記不可以再奔波了。眼下我給他止了血,他喝了藥好好睡覺去了。”完,又對陸長越道:“少鏢頭,您來了。”

    陸長越哼了一聲道:“好你個沈鬆其,鏢局養著你是讓你隨意給不相幹的人診病的?”沈鬆其聞言忙低頭請罰,時停雲道:“今日沈大夫是我請來的,陸少爺這話,是我是不相幹的人了?”

    時停雲這兩句話得半是嗔怪,半是撒嬌。陸長越問道:“你別多心。你請他來做什,身子哪不爽?”

    時停雲道:“我也沒什不得了的。江公子來的時候,正好沈大夫在,靄靄見那位公子身上都是傷,不敢見死不救,就讓沈大夫先去給他看看了。”

    陸長越不好再什,他如何不知請來沈鬆其的是江溯白?本來也是借著責罵沈鬆其來敲打一下江溯白,以示自己根本無心管徐家莊的閑事,被時停雲這樣一,隻好道:“你倒心腸好。”轉念一想,又道:“既然來了,給他看看經脈傷得如何。”示意沈鬆其去給江溯白看傷,江溯白卻退了一步道:“我不礙事,徐姑娘傷得重,眼下就在麵躺著,還請沈大夫先給徐姑娘診脈。”

    沈鬆其是尚德鏢局養在自家的大夫,平常隻給鏢師們和陸家上下看病,從來不給別人出診,雖然江湖上默默無名,其實醫術十分了得。江溯白和陸長越的交情非比尋常,這才能請得到他來。可沈鬆其才得了陸長越訓斥,怎會不懂他的意思,於是便隻做沒聽到江溯白的話,上前一步便要看江溯白的傷口。江溯白輕輕推開他,叫了一聲:“長越,你就當幫我。”其中請求之意甚濃,陸長越卻沒聽到一般,連時停雲也不敢再貿然開口。

    江溯白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帶他們來,也是為了你心中那樁事。徐姑娘的傷,你最好還是看一看的好。”

    陸長越奇道:“這話從何起啊?”

    江溯白道:“這傷你一看便知。”

    徐清平聽見細微的腳步聲,下一刻,紫煙羅便被一隻玉石般白皙的手挑了開來,那隻手骨節分明,五指修長,被上好的紫煙羅一襯,仿佛如畫的一般。清平抬眼看去,這手的主人也正挑眉看著她,隻見他一身銀灰色寬大外袍,青色束腰,頭發高高地束了個髻,從頭到腳十分清簡,不見一絲多餘的裝飾,與這富麗堂皇的閨房頗有些格格不入。可又見他麵容清俊,鬢若刀裁,一雙桃花眼竟比女人還秀美多情些,偏又生了兩道英挺淩厲的劍眉,鼻若懸膽,唇如敷脂,通身的氣派倒像是王公貴人,隻是往那一站,這樣瞧著她,便叫這滿室的文章閃灼都失了顏色。他身旁站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女子,便是時停雲。

    餘沛明並未起身,道:“陸樓主好。”陸長越兩眼一瞥,見他牢牢握著清平的手,心下便明白了。便道:“可否讓我看一看徐姑娘的傷?”

    餘沛明朝徐清平輕聲耳語了一句,時停雲連忙上前將清平扶住,輕輕地解開了她的衣襟。陸長越俯下身來仔細地瞧了一瞧,隻見徐清平潔白的背心印著一個清晰的烏青的掌印,周圍隱隱地顯出青紫色的血脈來,他伸手輕輕碰了一碰,本該腫脹發熱的傷處,卻是涼得驚人。陸長越臉色一變,把徐清平的衣服拉上,伸手就去摸她的脈搏。殊不知餘沛明和徐清平仍舊掌心相觸,陸長越一碰之下,隻覺得徐清平內息翻湧,一股寒意在她體內源源不竭。陸長越把手一鬆,對碧紗櫥外正色道:“沈鬆其,你過來看看。”

    沈鬆其忙繞過碧紗櫥來,陸長越道:“你給徐姑娘看一看。她心脈都被震傷了,全靠身邊這位餘大俠在給她渡真氣續命。寒毒順著這股真氣已經走遍她全身髒腑,你看看還有沒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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