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人(上)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無荒s 本章:第六章 故人(上)

    姑蘇城中的閶門內自古便是第一錦繡繁華之所,相傳曾是伍子胥率吳軍伐楚的凱旋之地,便又稱作是“破楚門”。到了有明一朝,更是有翠袖三千樓上下,黃金百萬水西東之名。一條十長街直達楓橋,沿街那是居貨山積,行人如織。這閶門內鐵瓶巷口便立著尚德鏢局的大門,左右兩座石壇,高高地豎著兩麵青旗。大宅門前的牌坊上上鐵畫銀鉤地寫了”尚德鏢局“幾個大字,頗為顯眼,往一進是個空蕩蕩的落馬之處,供鏢局在此裝貨卸貨。再往又有一塊匾額,寫了陸宅二字,氣勢卻比外麵的”尚德鏢局“要弱得多了。陸長越在門口翻身下馬,後麵跟著嘲風和一個滿臉胡子的中年男子,乃是原來陸有決老鏢頭的親信謝琮。陸長越這幾年不怎管鏢局的事務,一應大幾乎都是交到了謝琮手上。謝琮也少有來相煩陸長越的時候,眼下竟是難得地見到陸長越從鏢局的正門進去。

    陸長越一麵大步跨進門,一麵問道:“什事非要我來不可?”

    謝琮苦著臉,道:“少鏢頭,陳鏢頭他們什都不肯,非要讓我去請了您來才肯話。”

    陸長越嗯了一聲,轉眼已經走到了正廳演武堂,隻聽嗡嗡的議論聲不絕於耳,見陸長越到了門口,眾人猛地噤聲,擠得如此滿當的地方突然鴉雀無聲,倒有幾分滑稽。陸長越心中緊了一緊,抬手示意嘲風不必跟進來,一麵自己踏步進了演武堂,上首的座位給他空下了,兩旁依次坐著鏢局內的十四個鏢頭,後麵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眼看著陸長越一步一步走進來,竟無一人起來招呼。陸長越心中已明白了幾分,臉上卻笑著,朝那十四個老鏢頭道:“各位叔伯今怎有空,來得這樣齊全,也不事先通報侄兒一聲,我也好事先招待。”一麵著,一麵自行上座了,伸手便想從案上端一杯茶來,茶杯端起來才發現是空的,眼見這形勢也不敢有人來添茶,便訕訕地自己放下了。

    為首的陳鏢頭道:“我們幾個倒是想通報,可也不知道上哪去找少鏢頭啊?”

    另一頭的周鏢頭冷笑一聲也接道:“我們幾個老頭子,輕易哪見得到少鏢頭,眼下也隻有謝老哥知道能去哪找到少鏢頭了。”

    這邊話音還未落,鄭鏢頭便道:“你們也不用在這陰陽怪氣,有話就嘛。少鏢頭,我老鄭話直,你別放在心上。你少年風流,愛去那些個尋歡作樂的地方,本來也沒什打緊的,可你總該顧一顧蕭二哥的臉麵。整日廝混在那種地方,鏢局的事情一概不理,你爹泉下有知會怎想?”

    此言一出,眾人中紛紛地便有雜七雜八的相應之聲,陸長越抱了拳道:“各位叔伯,此事是侄兒年輕不懂事,還請海涵。”謝琮道:“諸位老鏢頭,那綺羅苑本來就是陸家的產業,少鏢頭就是去得勤了些,也是理所當然的,未必就是什風流韻事了。”

    陳鏢頭聞言啐了一聲在地上道:“正經的鏢局生意不理,卻去和婊子做那皮肉生意,陸大哥的臉都叫你這紈子弟丟盡了!”

    眾人見他得不留情麵,一時都朝陸長越看去。陸長越心頭微怒,當下按捺下來不便發作,隻道:“陳鏢頭,不知今日叫我來,到底所為何事?”

    陳鏢頭見他改了稱呼不再稱叔伯,麵色更加難看,咳了一聲道:“老鄭,你來!”

    鄭鏢頭便道:“少鏢頭,你可聽過長沙的血翼門?就在嶽麓山上,向來是武功邪門得不得了。”話音未落,便聽人群中有人陰陽怪氣地咳了一聲。鄭鏢頭神色尷尬地頓了頓,改口道:“那個……獨門功夫與旁人都不同的。”

    陸長越往人群中一斜,隻見有兩個從未見過的生人夾在其中,被他這樣淩厲地一瞥,都移開了目光不敢與他對視。陸長越便道:“知道。血翼門的功夫都是取活人精血來練內功,江湖上誰不知道這個邪教。”那兩人聞言朝陸長越怒目而視,陸長越也不躲,笑了笑道:“尚德鏢局和血翼門向來沒有什來往,今日怎突然提起來了?”

    周鏢頭冷冷地道:“哼,要是素來沒來往,怎我們從嶽麓山上走一趟人家就劫一趟?打從今年三月起,總共從嶽麓山走了三趟,都叫人家劫去了!這次不僅劫了東西,還傷了我們的兄弟!”

    陸長越道:“這事兒我早已知道了。五月那批瓷器被劫過之後,不是去要回來了?同血翼門的裴掌門也打過招呼了,怎還會出這樣傷人的事情?”完,朝那兩個生人道:“二位血翼門的兄弟既然千迢迢地來了蘇州,就請代裴掌門解釋解釋吧?”

    年紀稍長的那人嘿嘿一笑,從人群中上前一步道:“陸少鏢頭真是好眼力啊。在下血翼門易高陽,這是我師弟姚成,受我們掌門之托,來向陸少鏢頭和和這其中的誤會。”

    陸長越冷笑道:“出爾反爾,劫鏢傷人,還是誤會,我倒要聽聽是怎個誤會。”

    易高陽便道:“出爾反爾的怕不是我們裴掌門,是陸少鏢頭吧?血翼門下叛徒馮濂之,如今可是在過雲樓麾下效力?尚德鏢局是名門正派,原先也是我們不懂事,貪一點便宜,但既然陸少鏢頭已經派人和我們裴掌門擊掌為盟,怎可又包庇我門下叛徒?今日要是陸少鏢頭把人交出來,血翼門把這批貨雙手奉還,外加白銀三百兩,算做賠罪,從此血翼門和尚德鏢局永修同好,陸少鏢頭意下如何?”

    陸長越心中頓時雪亮,笑道:“馮濂之此人,我倒是知道。他盜了你派秘籍叛下山去,你們上躥下跳滿江湖抓了大半年,誰不知道啊?還什三百兩,難道血翼門的不傳之秘,就隻值三百兩?”

    易高陽臉上一紅,道:“我們僻居荒野,比不上陸家財大氣粗,若是陸少鏢頭看不上,血翼門便隻好留著這批貨,也好招兵買馬,來日尚德鏢局不經過嶽麓山還好,來了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陳鏢頭一拍案幾道:“你算什東西,也敢來我尚德鏢局放屁!難道我們還怕你一個血翼門!”

    謝琮忙輕輕附在陸長越耳邊道:“少鏢頭,這批貨是咱們知州大人送給常山王的一對稀世羊脂玉瓶,錢財事,得罪了知州大人就麻煩大了。眼下知州大人還不知道,咱們必須得趕緊要回來才是。”陸長越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不必多言。”

    易高陽得了斥罵也不惱,隻靜靜地等著陸長越做答複,陸長越心思如電,一時之間已閃過無數個念頭。尚德鏢局人多勢眾,可是到底是開門做生意的,若是和他們硬碰硬,血翼門到底是據山而守占盡了優勢,鏢局哪有這多條性命去硬碰?次數一多,難免叫客人覺得尚德鏢局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可若是放棄了嶽麓山這條鏢路,更叫江湖上都他陸直敗家,守不住父親的家業了。

    陸長越主意已定,道:“我與馮濂之不過一麵之緣,不過據我所知,他已經死了。血翼門自己找不到人,卻來我尚德鏢局囉嗦,也不怕下人恥笑。”

    易高陽冷笑道:“陸少鏢頭紅口白牙地扯謊呢。半年前我們派了七位師兄弟追殺馮濂之到蘇州城外,他本來已經身受重傷,絕無脫困之理。若不是有高手暗中相助,他怎可能逃得出命來。後來馮濂之就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直到一個月前,有人見到你過雲樓座下名叫狴犴之人,使的乃是我血翼門的寶蝠決,這是我派禁術,若不是馮濂之這叛徒從秘籍上偷學的,又有誰會使,你還與你無幹?”

    陸長越道:“你也了此人名叫狴犴,不是馮濂之。”

    他師弟姚成聽到此處,終於忍耐不住道:“陸直!你休要在這巧言詭辯!我們早已打探清楚了,你在過雲樓中豢養了九大高手,分別以龍之九子為其命名,狴犴不過是一個稱號罷了,這個人一定是我門下叛徒馮濂之!”

    陳鏢頭和周鏢頭此時一同立起來,七嘴八舌地道:“什九大高手,連我們都不知道!”“陸家向來光明磊落,你不要信口雌黃!”正自爭執不休,忽覺得頭上一陣疾風,眾人抬頭望去,隻見一個年輕人正倒掛在梁上,易高陽和姚成一見,便怒道:“馮濂之!你果然在這!”

    陸長越朝他招招手,那年輕人一個縱身便站到了他身邊,朝血翼門下兩人道:“馮濂之已死,眼下隻有狴犴。”

    堂中諸人一下子麵麵相覷,尚德鏢局中的人也從來不知道陸長越手下有什九大高手,一直跟在他左右的也隻有一個名喚嘲風的人,眾人隻知道這位少鏢頭行事狠厲比他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許多事情卻是不知道怎就被他暗中擺平了。陸長越冷然道:“馮濂之我是交不出來了。要你們自憑本事,把狴犴帶走,要是帶不走,那對羊脂玉瓶,我便親自去取。”

    易高陽聽他威脅之意甚重,便道:“我們隻有兄弟二人,你們人多勢眾,若是有心包庇,我們如何有半分勝算?”

    狴犴忽道:“就我一個人和你們打!”話音未落人已到麵前,一拳便朝易高陽腹奪去。易高陽堪堪避過,心想你馮濂之昔日在嶽麓山上也不過是個二流角色,就算你練成了寶蝠決,難道能敵得過我二人聯手?當即穩住心神,與姚成二人聯起手來,頓時就與狴犴打成一片。他們三個師出同門,招式都是彼此喂熟了的,先時還瞧不出什來,待到百招過後,狴犴的招式越發連貫淩厲,易高陽和姚成二人聯手都隻能勉強抵擋,三人在方寸之間越打越急,忽然隻聽易高陽和姚成大叫了一聲,二人腹和胸口分別中招,被打得伏倒在地,掙紮了幾下都沒有站得起來。

    姚成呸了一聲,怒道:“馮濂之!你違禁偷學我派秘籍,好不要臉!”

    狴犴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道:“狴犴並非血翼門中人,有什違禁不違禁。”

    易高陽氣得臉色發青,在地上直抖,沒有想到這寶蝠決煉成之後,威力竟有這樣巨大,隻可恨沒在早些時候就能殺了這叛徒。陸長越輕笑了一聲,道:“既然勝負已分,咱們就來好好道道這樁公案。裴掌門自己資質不夠練不成寶蝠決,就不許門下諸人練,故而將此列為禁術。為一己之私便要這樣一門精妙的武學失傳於人間,要血翼門在江湖上再無立足的絕技,這樣的人,還做什一派之掌。我看,血翼門也是時候易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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