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滄海怒濤聞飛笛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長桴 本章:23 滄海怒濤聞飛笛

    謝貽香做出這一決定,便立刻收拾行裝,從蘇州出發一路往瓊州方向而去,誓要救出師兄。她不分晝夜地趕路,沿路打聽押解先競月官差的行蹤,終於在十多日後先一步抵達南寧府的瓊州海峽,隻等押送先競月的隊伍前來。

    哪知謝貽香這邊前腳剛到,便在當天半夜,押送先競月的隊伍也隨即抵達海邊港口,改乘官船前往南邊的瓊州島。謝貽香躲在遠處觀望,雖未親眼看到先競月,但也至少證實了師兄尚在人世,不由地鬆下一口大氣。她本欲強行殺出救人,卻見押送先競月的二十多個人,分明有幾個修為遠勝自己的內家高手,多半是皇帝欽派的宮中侍衛,就連親軍都尉府最是精明老辣的左衛軍統領高驍,居然也扮作普通官差混在其中,小心翼翼地警惕著四下動靜。

    謝貽香不料對方竟布下了如此陣勢,心知是皇帝忌憚先競月武功高強,以防他半路逃脫。她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又不肯就此罷手,於是隻得借助夜色掩護,摸黑混上了一行人乘坐的官船。隨後官船離岸起航,在夜色中穿行於瓊州海峽,謝貽香藏身在官船最下麵一層屯放貨物的船艙,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隻等船到了瓊州再伺機行動。如此沒過多久,謝貽香因連日奔波趕路,難免身心俱疲,終於在船艙中沉睡了過去。

    不料謝貽香這一沉睡,也不知過了多久,卻因為呼吸急促而驚醒,接著便有冰冷的海水漫過身子。黑暗中她急忙定神查看,憑借“窮千”的夜視,但見大半個船艙已被海水淹沒,僅存的一線空隙轉眼間也將被水填滿;看這情形,倒像是整艘官船沉入了海底,所以才會有這許多海水湧進船艙。危急中謝貽香也不知好端端的一艘官船為何會無端沉沒,倉促間隻得用力喘息,但被水封閉的船艙中卻哪還有多少空氣?

    無奈之下,最後她隻得努力猛吸一口氣,潛入船艙積水中尋找出路。待到推開艙門,一路摸索著遊到甲板上時,卻見四下都是黑漆漆的海水,整艘官船果然已經沉至海底。謝貽香雖然水性不弱,但因方才船艙中的空氣本就稀薄,呼吸不暢已有多時,此刻一路遊至甲板,幾乎已是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根本無力為繼。

    隨後她再往頭頂上方看去,同樣也是黑壓壓的海水,實不知此間海底究竟有多深。謝貽香隻好丟掉隨身行囊和腰間短刀,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雙足在甲板上奮力一蹬,整個人便從海底沉船處徐徐往上浮起。然而她人還未浮出海麵,強憋胸腹的最後一口氣已然消耗殆盡,不由自主地張嘴一吸,苦澀的海水便從她口鼻中咕咕灌入,人也就此溺水昏死。

    迷茫中謝貽香似乎感覺到有人前來相救,攬住她的身子往上浮起,想要細探究竟,卻已是意識全無。似這般仿佛經曆了千秋萬載,又好似隻有彈指一瞬,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聽到有樂器聲響。初時她還道自己命喪海中,以至聽到了天宮仙樂或是地府冥曲,然而漸漸地那樂器聲愈發清晰,凝神分辨,卻分明是有人吹奏出的笛聲。

    於是謝貽香便默默傾聽,伴隨著曲調起伏,笛音婉轉間,她的神智也在不知不覺中緩緩恢複,終於聽出此間笛聲乃是兩首截然不同的曲目,依稀是由兩個人同時吹奏而成。其中一曲是廣為流傳的《平沙落雁》,雖是以大雁之遠誌,寓逸士之心胸,但孤潔的韻律之中,卻透露出些許不可一世的狂傲,甚至還帶著一絲冰冷的肅殺之意。而另一曲也是當今世人耳熟能詳的《高山流水》,乃是取自俞伯牙和鍾子期的典故,頌揚知音難求的友誼,時而峨峨兮若泰山,時而洋洋兮若江河;韻律飄忽不定、無相無常,但仔細一聽,卻又分明是在向那曲《平沙落雁》暗暗示好。

    謝貽香聽得大是好奇,話說要將兩首風格迥異的曲目同時奏響,而且做到交相呼應、並行不悖,當日“太湖講武”之上,她倒是曾聽蓬萊天宮的芮宮主以“屍舞”古琴彈奏過,但那到底隻是同一個人的分心二用。可如今這《平沙落雁》和《高山流水》的笛聲,卻是由兩個人各自吹奏,在互不幹擾的前提下,還能配合得如此絕妙,倒也是一樁奇事。

    她再細細往下聆聽,但聽《平沙落雁》的曲調大開大合,光明磊落,當中時而有大漠金戈鐵馬的雄渾,時而又有江南杏花煙雨的細膩,唯一不變的,則是那一股俾睨天下的驕傲。而那曲《高山流水》更多的則是在有意迎合著《平沙落雁》的曲調,或是想要融入對方的節奏,或是想將對方引入自己的旋律,但任憑《高山流水》的曲調如何變化多端,《平沙落雁》卻不為所動,任風起風止、潮生潮落,隻管照著自己的韻律奏響。

    如此約莫過了一頓飯的工夫,但聽兩闕笛聲悠揚婉轉,各自昂揚而起、高亢入雲,其音直衝九霄之上,終於鴻飛冥冥,山水歸寂,再不複聞,卻是《平沙落雁》和《高山流水》這兩首曲子已同時奏完。謝貽香直聽得心曠神怡,難免有些意猶未盡,但突然之間隻覺上方陽光刺眼,照得她極是難受,原本緊閉的雙眼頓時睜開,整個人也當場坐了起來。

    隻見頭頂上方是一洗如鏡的萬長空,蔚藍色的天空中不見一朵白雲;當頭懸掛的烈日之下,自己此刻的所在之處,分明是一大片廣袤的海灘,不遠處便是翻卷的海浪一道道拍打,反複舔舐著濕潤的砂粒。謝貽香明明記得自己是在海中溺水,如何竟安然無恙地出現在了此間?

    她急忙揉了揉眼睛,才看到便在自己對麵,正盤膝坐著一個衣衫破碎的青年,手持一支玉笛,顯是剛吹奏結束。雖然他身上隨處可見被海水泡開的血汙,左邊臉頰上還刺著流放的金印,但眉宇間的神情卻極是坦然,豈不正是師兄先競月?

    謝貽香驚喜之際,急忙撲上前去,問道:“師兄……你……你沒事了?”先競月卻隻是微微點頭,將玉笛收入懷中,並不回答。而謝貽香這一靠近,才發現師兄的左右肩頭和雙腿膝蓋處,衣衫竟已和皮肉爛在了一起,結出大片深褐色的傷疤,形貌甚是可怖。她心中劇痛,顫聲問道:“他們……拷打你了?”卻聽不遠處傳來一個爽朗的男子笑聲,繼而用嘶啞的嗓音笑道:“豈止是拷打?皇帝老兒穿了他的左右琵琶骨,又削掉了他雙腿膝蓋,再加身上受的幾處重創,周身經脈也斷了七七八八。嘿嘿……莫說他這一身當世無敵的武功從此盡失,就連整個人也徹底淪為廢人了!”

    這話一出,猶如一道晴天霹靂炸響在謝貽香耳中,眼淚又止不住地往外湧。然而麵前的先競月卻毫不在意,見她悲傷落淚,反倒安慰起她來,微微笑道:“無妨。”旁邊那陌生男子聲音又接過話頭,氣衝衝地說道:“為了你所謂的心中無愧,到頭來竟丟了大半條性命,你還說無妨?罷了罷了,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救你?任由皇帝派來的人將你淹死在海好了!”

    謝貽香又是一愣,這才轉頭去看旁邊那說話之人,卻是一個身披黑色袈裟的年輕和尚,同樣也是盤膝坐在沙灘上,一張臉生得方臉闊口,兩隻三角眼左右斜吊,形貌極是古怪。謝貽香摸不清這和尚的來路,聽他言下之意,倒像是自己和師兄的救命恩人,自然不敢失禮,急忙恭聲問道:“敢問這位大師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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