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他們乘坐的英航空中客車班機按時從開羅機場起飛。當飛機進入平流層，開始水平飛行以後，機艙廣播客人可以使用英航班機免費提供的互聯網ifi熱點。莊亦翔立即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在google上搜索相關信息。當outlook提示收到魯健發來的郵件時候，他急忙下載打開。

    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勒沃庫森，這個他一直在腦海中刻意回避，不願麵對的地名，就這樣活生生的浮現在他的眼前。

    魯健的工作粗中有細。在7a時，他就不止一次的抱怨，軍隊嚴格的紀律和國家的法律讓他的偵查工作束手束腳。無論是偵查，取證，審訊嫌疑犯，都必須嚴格的按照法律規定的步驟，程序進行。這個12歲就通讀福爾摩斯探案集的少年天生就有刑警的天賦，當軍事偵察員正好發揮他的才能，隻是各種規定和紀律，法律程序，讓他無法盡情的發揮。一直到退役以後加入紅三角，才有如魚得水的感覺。

    他收集到的資料很詳細，從幾個審訊視頻來看，已經將嫌疑人知道的挖幹榨盡。

    但是，這些偵查結果所揭示出的真相也是殘酷的。簡單的歸結出來就是，歐洲醫藥集團在技術壟斷失敗以後，開始利用資源壟斷，聖胡安號就是具體的手段。

    此次，聖胡安號運載的人血漿是用於發展本地醫療產業的原料。各種以人類血漿作為原料的藥品主要包括蛋白製品，比如人血白蛋白、人胎盤血白蛋白、靜脈注射用人免疫球蛋白、肌注人免疫球蛋白、組織胺人免疫球蛋白、特異性免疫球蛋白、免疫球蛋白、人凝血因子8、人凝血原複合物、人纖維蛋白原、抗人淋巴細胞免疫球蛋白等。馬來西獨立這些年來，致力於發展民族工業和醫療產業。希望擺脫從西方進口醫療用品和藥品的狀況，節約寶貴的外匯。但是，技術瓶頸和專利限製，讓醫療產業的發展和提升困難重重。根據西方著名的醫學雜誌柳葉刀的統計，每年世界各發展中國家需要向西方醫藥科研機構或企業支付的專利費超過53萬億美元。因各種侵權導致的訴訟5000多起，除了印度法律拒絕承認歐洲的醫療專利保護以外，各發展中國家因專利訴訟付出的賠償 超過18億美元。歐美醫藥，醫療設備企業坐擁專利保護，一直是躺著賺錢。

    去年底開始，馬來西亞和鄰國印尼的部分城市爆發大規模乙型肝炎，急需注射用免疫球蛋白。但西方趁火打劫，開出5美元一劑的高價。

    而此刻，恰好中國華北醫藥集團在吉隆坡的大型藥廠投入試生產。完全具備大規模生產這種注射用免疫球蛋白的能力，根據合作方馬來醫藥集團的計算，每劑成本不超過03美元。

    但是，生產所需的原料不足，馬來醫藥集團於是決定，從歐洲進口人血漿，滿足生產的需要。在歐洲購買的血漿裝上了聖胡安號，在運輸過程中遭遇海盜綁架。雖然船隻和人員平安歸來，但耽誤了時間，血漿脫離冷鏈運輸條件時間太長，9成以上的血漿報廢，無法作為免疫球蛋白的生產原料。無奈之下，馬來醫藥集團不得不從歐洲進口全部所需的免疫球蛋白，而歐洲醫藥集團竟然開出8美元的高價

    更令人恐懼的是，乙型肝炎的變種，急性黃疸型肝炎在鄰國印尼爆發。同樣向歐洲和北美求助，得到的答複是原料有限，同時，因為歐美剛剛改善了這種免疫球蛋白的生產工藝，產品的成本提高。給印尼方麵的報價還沒有出來，但可以預計，最終報價將超過10美元作為世界上人口最多國家之一的印尼，預計將付出相當於兩年的gd國民生產總值的代價，向歐洲和北美購買這些藥品。

    甚至，在購買藥品的物流計劃清單中，聖胡安號赫然在列。

    想到這，莊亦翔不由苦笑。調查到了這一步，他或許已經騎虎難下。用手頭的這些證據，向警方報案聲稱勒沃庫森的歐洲醫藥巨頭勾結海盜劫持冷鏈船 幾乎不可能得到回應，這些老牌的企業早就精通於這一手。無論是上法庭訴訟，還是海盜眼這種肮髒勾當都已經幹了數百年。對這些大鱷而言，無論是通過法律訴訟反擊，還是用肮髒手段早已駕輕就熟。僅憑現有的證據，不足以給這個集團定罪，而且，按照司法程序而言，這些證據都是非法手段取得的，不被承認。

    那，就此罷手可能是一個可行的選擇。從嚴格意義上來說，紅三角是商業公司，聖胡安號項目早就結束，這個時候繼續追查事件的原因，已經違背了商業原則。紅三角不是警察。而且，清除海盜眼的行動，已經將紅三角置身於危險之中。很顯然，海盜眼的消失，會讓勒沃庫森警惕起來。從而調用一流的資源來查清這件事的原因。紅三角無法長期隱瞞的。

    他注視著網頁上的維基百科，有關勒沃庫森的

    集團介紹。

    一直很重視公共關係領域和公眾形象的塑造，無論是在產品設計，銷售，慈善和公益等方麵，無可指摘。甚至成為行業的標杆和熱愛公益事業的榜樣。頁麵是經過多次精心編輯和設計的。無論是德語、還是英語界麵，都顯示著普魯士人典型的精致精準和邏輯嚴謹的風格。而公司的主頁也同樣如此。相對於其他醫療和醫藥集團而言，

    在公司形象的塑造方麵可謂不遺餘力。

    但是，莊亦翔知道，資本的運作目的就是為了利潤。網頁也好，海盜眼也罷，都是為了利潤。正如馬克思所說的，資本的利潤能夠達到一定倍數的時候，資本家不惜采用殺人的手段。

    因此，他一開始就將目標圈定了歐洲這幾個大型藥品集團，從利潤分析的角度而言，

    的嫌疑最大。隻是他一直不敢相信，不敢麵對。直到魯健的報告放在眼前。

    他揉了揉疲倦的雙眼，合上筆記本電腦的蓋子，習慣性的拿出眼藥水。和很多上年紀的人一樣，莊亦翔這兩年患上了幹眼症。醫生給他開的眼藥水正是這家公司生產的。他不由咧了咧嘴。

    忽然，看到陳鋒剛剛放下電話，臉上帶著驚恐：“莊總，出事了”

    “嗯”莊亦翔奇怪，他總是教自己這位年輕的助理，每逢大事有靜氣。還親手書寫了一幅“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行於左而目不瞬”的對聯送他。能出什大事

    他接過陳鋒的手機，上麵是羅霄發來的信息，匆匆一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泰金寶項目組”

    “莊總，現在怎辦”陳鋒問。

    莊亦翔緊張的思忖著，泰金寶項目組幾乎全軍覆沒。除了外圍人員唐語嫣因提前離開幸免，朱穎死逃生。自己手下的得力幹將肖宇軍、老方、李想兄弟和剛剛獲得自由的葉向榮，莫芳都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

    這簡直是讓他無法接受。但羅霄發來的新聞鏈接明明白白的顯示，警方正在勘查現場，查找凶犯。

    “都怪我”莊亦翔不由自責，如果當時不批準肖宇軍李想他們提出的，將葉向榮納為己用的建議就好了。但時光不能倒流，後悔也沒什用。

    “果然是一流殺手啊”莊亦翔喃喃的說。

    他抬頭看一眼陳鋒，陳鋒已經換用iad查找信息，立即回答說：“本次班機在境內降落時間是3小時後的南寧吳圩國際機場。然後繼續飛往北京。我們可以在南寧落地的時候提前下飛機出關， 乘坐國內航班飛往香港。”

    他將iad屏幕轉過來：“下一班飛機是昆明到香港的吉祥航空班機，我訂票”

    “嗯”莊亦翔點點頭：“然後，幫我聯絡老t，”他咬咬牙：“這個仇，非報不可”

    馬料水的紅三角總部，羅霄剛剛送走了前來調查的十幾名警察。在單向透光的玻璃幕牆前，她盡量穩定自己的情緒。

    總部前麵的廣場上停滿了電視和媒體的車輛，大批記者雲集紅三角門前希望采訪公司高層，了解發生在塔門島的海上槍擊事件和墜機事件的真相。墜落的飛機是紅三角所有，注冊登記清清楚楚，平時委托本地通用航空公司負責維護保養。因此，很容易讓警察和記者找上門來。而公司為了盡快收斂罹難者的遺體，入土為安，如實承認飛機和船上有紅三角的人員。

    就是否認，警察也能查清的她內心暗想，否認隻能給公司帶來妨礙調查的法律責任。何況，總不能讓肖宇軍、老方他們成為無名屍，任由警方處置。

    那，接下來就是通知家屬，決定撫恤金和喪禮日程，公司為員工都買有大額保險。這種平時看起來絕非劃算的投入，在人員出現意外的時候，能很大程度上彌補家庭的損失。當然，人是不能複生，感情上的損失是無法彌補的，公司能夠做到的，僅僅是經濟方麵的補償，在喪禮和後續家庭照顧方麵，盡可能的展現出最大的人文關懷。

    這些都是日常程序，在公司的經營過程中出現過多次類似事件，因此，紅三角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完善的處理環節和體係。這些都由公關部負責，無需外人參與。但羅霄怎也無法將這些事情作為冷冰冰的公務來接受。

    基本事實清楚以後，她第一時間通知了總經理莊亦翔他們。同時，她負責召集公司高管對目前紅三角麵臨的安全形勢進行了一次評估。與會人員大都認為，刺殺的目標是葉向榮，紅三角本身並不是殺手的目標。之所以向快艇開火的原因，是殺手無法確定葉向榮在飛機上，還是在船上。事實上，分頭行動是項目經理肖宇軍的現場決定，即使是紅三角總部，並不知道誰乘坐什交通工具離開塔門。

    在通用航空負責維護的飛機上下手，安裝炸彈，難度很高。她想，通用航空租用的是香港國際機場的位置。這安防設施嚴密，製度完善。但並非無隙可乘。問題是，殺手怎判斷出紅三角派出飛機去接葉向榮

    還有就是黑幫問題。回歸之前，尤其是越南船民泛濫的那些年，不時地會傳出警方突襲繳獲越南船民攜帶偷運進來的製式武器的消息。當年，號稱“省港旗兵”的葉繼歡、“大富豪”張誌強就是從越南船民手中獲取大威力軍用製式武器實施搶劫，綁架，和警察展開槍戰的。而回歸後，香港的整體社會秩序穩定，警方的打黑力度加大，犯罪分子失去了躲避空間，所以，這種大規模暴力犯罪在香港已經絕跡。如今，越南黑幫突然死灰複燃，難怪警方十分重視。今天來調查的警察中有穿軍警體能訓練服的，可能是飛虎隊的人員。

    但是，警方的調查是官方的，紅三角不會放棄追凶，這一點羅霄很清楚，她很清楚莊亦翔的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