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高歡的詩詞修養真的很一般。但俗話說得好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後世家喻戶曉的名家詩詞，中國人但凡有點文化基礎的，哪個不會背誦十首八首什李白、杜甫、白居易、蘇軾、秦觀、辛棄疾，納蘭、艾青、席慕蓉，膾炙人口的好東西誰都喜歡。刑警也一樣，不止會破案，私下也是很文青的。所以，高歡雖不具備點評分析別人詩詞的水準，但辨別好壞高低還是能夠做到的。

    絕大部分觀眾拍手叫好其實是跟著瞎起哄，湊熱鬧。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五原的“俗”觀眾要比“雅”觀眾多得多，“通俗、庸俗、惡俗”的“三俗”節目更對他們的胃口，對於文人雅士們的“詩詞歌賦”除了報以禮貌式的尊重外，就是跟著懂行的人瞎起哄。

    優伶演唱的第二首詩是晚秋。日過叟窗前，露濕後蔬園。夜來輕風響，古月照無眠。

    孤獨的老叟，孤獨的小院，後園的幾顆蔬菜，清冷的萬年歲月。這首詩的經典之筆在於“古月”二字。月亮不可能有古今之分，說的是同一個月亮，卻有著歲月的痕跡。千百年來，孤獨的老人，都是一樣的寂寞。

    “好詩”、“好斯”、“好濕”的方言評價再次突兀的響起。

    因為有了前兩首是的鋪墊，觀眾的情緒漸漸的被帶入到詩歌的品評上來。門外漢雖多，門內漢也不少。更何況這些人自詡懂行，說話的聲音也比別人大。現場維持秩序的兵卒就在邊上，俗漢們也不敢鬧事，於是，隨著內行人的叫好聲，台下的觀眾也加入進來。

    優伶演唱完三首作品以後，三位作者也都在大廳廣眾麵前現了身。劉誌把他們三人請到舞台上與五原的觀眾見麵時，第一首詩的作者是一位二十來歲的青年人，其作品看來也是抒發自己的心懷。第二首詩的作者果然是一位老人，後背都有些駝了。晚秋的意境不僅是對歲月時光的描述，更有對人生淒涼晚景的雕刻。不用說，老頭孤身一人前來五原這偏僻的地方應聘教授，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一切。劉誌請三位發表獲獎感言時，第一首詩的作者侃侃而談，大發宏願，不僅要在五原教授出博學多才的門生，更要讓自己的門生遍布天下芸芸。老頭則一句多餘的話沒有，隻說了一句感謝主辦方給了他參賽的機會，額外收獲仨瓜兩棗。媽的，這就是沉澱，無言的沉澱。第三首詩的作者和作品高歡都沒記住，因為坐在他旁邊的司馬子如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幾個字有陌生人。

    這是高歡和孫浩的暗語。如果有心存不善者出現，一定要提醒他這位主官。五原這陣子鬧出的動靜不可能不進入有心人的視線。至於這些有心人出自何處，決定著高歡下一步的行動方向，所以他不怕有人惦記，他是怕不知道被誰惦記。孫浩的人負責化妝成庶民，混跡於犄角旮旯和觀眾當中，秘密偵查一切可疑的人。能及時識破其中的不速之客，說明這幫熊孩子又有了進步。

    請獲獎者發表獲獎感言是按照高歡的意思安排的，目的就是廣而告之，擴大五原的知名度，有點千金買馬骨的意思在麵。三等獎獲得者下去以後，劉誌又出現在台上。

    二等獎是兩首詩歌。這次是一位彈奏琵琶的優伶款款的走上台來，“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描述確實恰如其分。清脆的琵琶聲想起，一首涼州樂歌的詩歌張口就來。

    遠遊武威郡，遙望姑臧城，車馬相交錯，歌吹日縱橫。

    路出玉門關，城接龍城阪，但事弦歌樂，誰道山川遠。

    高歡現在的身份是五原特區的最高軍政長官，雖然是自封的，但懷朔鎮錄事參軍和第四幢主是官授的。所以，拿著點架子，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是他現在的主要麵部表情。但是，優伶一首涼州樂歌唱罷他不淡定了，或者說已經不能淡定了。然而，這種激動和緊張還未平複，又一個驚訝讓他徹底懵逼了。

    第二首獲獎作品是敕勒歌。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這首歌是一位濃眉大眼的小夥子清唱的。

    打死高歡都不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第一，這首敕勒歌不是他以為的那樣吟誦出來的，而是像後世蒙古長調那樣唱出來的。第二，敕勒歌真的是一首歌，而且是一首用鮮卑語唱出來的歌。一千多年的謎團總算解開了，這比穿越更令他興奮。

    主持人請二位獲獎者上台與觀眾見麵的時候，高歡清楚地看到兩位都是年輕人。涼州樂歌作者雖穿著樸素，但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和他樸素的衣裝嚴重不匹配。敕勒歌的作者則是手按心口，躬身行禮表示對劉誌的感謝，這是典型的少數民族禮節。高歡怕二等獎的兩位獲獎者跑了，讓段寧設法把這二位留住，他高歡要親自接見。

    媽了個巴子，這下抓到“大魚”了。一位“北地三才”之首，一位敕勒歌的原創，不親自接見一下你們，我豈不是白穿越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