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這對兄妹的交往在很大程度上減少了我對她的苦念，也減輕了我的痛苦。我開始接受一個事實——我和她有緣相見，但無緣相知相愛相守。我的痛苦還將繼續，時間或許能夠進一步減輕它，但無法讓我擺脫它。

    我本想和史子明一起去聽何唐的音樂會，可是他再次出差去了。音樂廳所在的建築坐落在河道之旁，造型崎嶇別致。考慮到這是一場室內樂演奏會，這種音樂體裁在這個國家的接受程度還相當之低，何唐他們租用的這個音樂廳是很小的，大概有個兩百個座位，和一間小型的階梯教室差不多大。不出所料，來了很多帶著孩子的家長——讓孩子接觸高雅藝術幾乎是所有家長都會偶爾心血來潮的念頭。隻是家長的基數實在太過龐大，所以這偶爾的心血來潮就變成了一股固定的潮流，在國內大大小小的古典音樂會上成為一道固定的風景線。

    所以這也不例外，真正的愛樂者為數寥寥。在這個國家大多數人的印象，古典音樂隻有兩種，一種是很多人在台上聽從一根棒子的吆喝而不停的忙活，這一定就是貝多芬的交響曲；另一種則是風度翩翩、俊朗無比、王子一般的男士坐在鋼琴旁深情款款的喁喁細語，這一定就是肖邦的樂曲。總之，貝多芬和肖邦分別承包了所有的交響曲和鋼琴曲。所以勃拉姆斯是誰，弦樂六重奏和鋼琴三重奏又是什，這兩個問題和哈姆雷特的生存死亡一樣，對於很多人來說，是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我的右手邊坐著一對母女，小女孩坐在椅子上，腿還夠不著地，一個勁的搖晃著身子，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機槍發射子彈的頻率也沒這高。母親是個動作麻利的中年婦女，還沒坐下來嘴就嘮叨著熱，一麵把外套脫下來往屁股下麵一塞，一麵把一杯奶茶塞到女兒手，把管子對到她嘴，顯然也是被她連珠炮似的話語給弄煩了。接著她看了我一眼，雖然嘴角擠出禮節性的笑容，但眼卻不勝驚奇，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著，跟見了怪物似的。我也報以禮節性的笑容，心想萬一你的女兒被你培養出了這方麵的興趣，以後同樣一個人來看演奏會，她難道不也會被人視作怪物嗎？這位母親接著便開始翻閱手一直攥著的小冊子——那是三疊的一張紙，上麵印著作曲家的生平簡介和今天演出作品的介紹，入口處擺了很多，供觀眾免費領取——她漸漸讀出聲來，當讓是讀給她女兒聽的，還指著小冊子上麵的圖畫給女兒看，讓她認得那個大胡子的就是作曲家，還有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和鋼琴長得都是什模樣，小女孩一邊大口的吸著奶茶，一麵把頭點得和搗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