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後台的入口處給何唐打了個電話，不久出來一位先生，穿著黑色的禮服，隻是領口的領結已經拿掉了，他問道:“你是何唐的朋友？”

    我說是的，他便伸手衝我勾了勾，領著我進了後台。我認出來他是今天的首席小提琴手，他個子不高，留著平頭，雙手背在身後，昂著腦袋，瘦小卻腆著肚子，步伐矯健，那旁若無人、自得其樂的神情還沉浸在演出時的專注中。他突然問我覺得今天的演出怎樣。我想找出幾句溢美之詞來誇獎一番，但心想未免過火，於是隻說“很好”。他聽了，很滿意的答了一句“那就好”。他帶著我走到一間房間門外，說道:“何唐就在麵，你進去吧。”說完就徑直走開了。

    門並沒有鎖上，虛掩著，我能聽到麵女性的談笑聲。我敲了敲門。

    “請進。”何唐的聲音。

    我推門進去，重又把門虛掩上。何唐和另一位女大提琴手正坐在椅子卸妝，另有一位女士站在她們的梳妝台邊，雙手撐在台沿，背身斜倚。她轉過頭來——

    如果有任何疼痛能勝過初次的創痛，那一定是在傷口沒有完全愈合之時重新揭開瘡疤。這就是我此時的痛楚！

    但對於這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似乎比我還要慌亂，登時立起身子，滿臉飛紅，手足無措。何唐和那位大提琴手沒有察覺到，她們隻顧著跟我打招呼。但她到底善於隨機應變，等到何唐介紹她的時候，她已恢複了常態。她衝兩位女士淺淺一笑:“我和齊先生認識。”

    我向她伸出手去，她僵硬的伸出手來，我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心滿是冰冷淋漓的汗液，手臂微微顫抖著。????“我們這樣不會嚇著你吧？”何唐說道，“演出下來累得連說話的勁都沒有了，可是還要卸妝，讓你看到我們最醜的一麵了……”

    我答道:“淺淡梳妝疑似畫，惺忪言語勝聞歌。”

    兩位演奏者聽了喜不自勝。她的嘴角則掛起一絲淡淡的冷笑。

    這三位女士是大學同屆的同學。我問她怎會來聽音樂會，何唐插嘴說，她突然想起這個好久沒聯係的朋友，轉了好幾個彎子才聯係到她，請她來聽。

    “你畢業之後就沒聽過我們的演奏吧？”何唐問她道。

    “我變懶了。”她笑道。

    兩位演奏者要換衣服，她和我便退了出來。我們分立在過道兩側，似乎是這的空氣過於沉滯，她捋起黑色毛衣的袖口，從包拿出一盒煙來，遞給我。我接過來，抽出一根，遞還給她，她直接放回了包。

    “你不抽嗎？”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