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南玥，從邊疆到腹地，難民呻吟，千瘡百孔，無家可歸的流民太多，看著讓人心酸。玉錦笙走走停停，讓夙瑤把車上的幹糧拿下來給百姓分而食之，奈何所帶幹糧有限，一人之力太過渺小。

    她隻盼著這場戰爭早日徹底結束，明主繼位讓百姓能過上好日子。

    回了皇城，剛下馬車就看見北邊的天空升起滾滾濃煙，百姓紛紛往那個方向跑去，和城門方向相悖。

    仔細尋思，玉錦笙這才反應過來，升起濃煙的地方是皇宮。真是在西涼住了太久，險些不適應南玥皇城了。

    她暗惱，提起裙裾再次上了馬車，讓車夫往皇宮而去。

    皇宮門前早已沒了侍衛，百姓自發衝進去救火。若說這新帝無力保江山，卻無人責怪新帝。

    聽來往的百姓說，新帝廣施仁政，造福百姓，實乃明君。奈何江山是偷來的，奪江山之人乃是言世子和先皇惠帝，江山複辟這等大事不是他們一介尋常百姓可以左右的。感念新帝恩德，皇宮有難，他們當盡綿薄之力。

    玉錦笙也往著火的方向走去，火勢蔓延，她再也不能前行一步。

    忽然有侍衛跑出來，她伸手攔住那個侍衛，問：“怎回事？皇宮怎會起火？麵還有什人？”

    不少侍衛相繼跑了出來，那位被玉錦笙攔住的侍衛用衣袖擦了擦臉，露出半邊容顏，迫切道：“皇上呢？你們可看到皇上了？”

    “侍衛長，皇上還在麵沒有出來。”一名士兵怯怯道。

    “混賬，怎能不顧皇上自己跑了出來？”他說著就要衝進火中。

    “蕭染？”玉錦笙試探性喊出聲。濃煙滾滾絲毫沒有要滅的跡象，縱然上千名百姓自發救火，可這水源有限，數日未下雨，護城河的水基本不夠使了。

    “玉二小姐，哦，不，言世子妃，不，也不對……”蕭染看到玉錦笙後，眼前一亮，竟是粲然笑了。

    “慕堇潯怎會還被困在宮？依著他的武功，不該啊。”是啊，的確不該，慕堇潯武功和舒言不分上下，且被太上皇暗自加以培養，修習內廷秘術，誰都有可能被這火給困住，唯獨他慕堇潯，絕對不可能。

    “皇上他不願意出來。”想直接這樣了結自我了。這句大逆不道的話那名侍衛不敢說出來。

    “我看，他是瘋了。他在哪？”

    “禦書房。”

    玉錦笙脫下外衣，把外衣全部打濕後披上，輕功踏上屋頂往禦書房而去。

    這把火放的很有技巧，給了皇宮的人足夠出去的時間，她輕飄飄落在禦書房門口。

    禦書房門前的石獅子東倒西歪，地上散落許多金銀珠寶，許是宮女掉的。

    她剛推開門一個柱子重重的倒下，擋住了她的路，她被迫停住，伸長脖子往看。

    隻見慕堇潯一身湖綠衣袍背對著她，他提起籠子，正在鬥蛐蛐。

    那對蛐蛐，是她送他的。

    “慕堇潯，慕堇潯……”玉錦笙聲嘶力竭，生怕他聽不到。

    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慕堇潯扭頭，看到玉錦笙焦急的麵容，暖暖的笑了，他嘴唇動了動。

    可是隔的太遠，火勢太大，玉錦笙什都沒聽到。她焦急卻也無可奈何，掙紮片刻，她把濕衣服頂在頭頂上，不由分說就要衝進去。

    一道勁風拂過，她被一股重力推了出去，眼前的宮門也砰的一聲闔上。

    不，慕堇潯不是會尋死的人。

    玉錦笙很輕易地推開了門，若不是距離門太遠，慕堇潯一定會反鎖。

    但他此舉。已經是證明赴死的決心了。

    “你快出來……”

    柱子倒下，香爐也倒了，香爐的香散落，被火燒到，濃煙滾滾。玉錦笙知道自己再無法踏進半步。

    “丫頭，皇爺爺欠舒言的，我便用這條命償了吧。因為我怕，我怕，隻要我存有一口氣，就會忍不住和舒言爭你。就算自知爭不過，也想拚一拚。

    這樣的我惹你生厭，讓你煩惱。丫頭，你是不是很恨我？

    這樣，也好。至少，你還能記住我。

    日後，你還能心平氣和領你的孩子去我墳前讓他叫我一聲叔叔。”

    傳音入密，慕堇潯的聲音，玉錦笙這回聽得清晰，太過清楚，清楚到讓她眼眶濕了，眼前氤氳。

    她想說她不怪他，她想讓他出來，想讓他活著。

    她是死過一回的人，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慕堇潯死去。死了就什都沒有了。

    慕堇潯像是知道她心所想一般，他勾唇淺笑，“丫頭，這是我的選擇。”

    他容顏依舊，笑容明淨，小酒窩醉人，薄唇上揚，勾起一道溫柔的線。他深邃幽黑的眸子盯著玉錦笙，眼睛一眨不眨，仿若這世界他眼隻有她。

    隔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她分明看見他朝她伸出了手，他想抓住她，想再看看她，想擁她入懷，溫柔的說一句，丫頭，我想你了。

    可是他說不出，濃煙熏了他的眼。他薄唇輕啟。

    轉瞬，一個人站在玉錦笙背後，黑衣人用一道繩索製住了她，對慕堇潯微微點頭，瞬間離去。

    玉錦笙如何掙紮都掙脫不開，慕堇潯如玉的容顏漸遠，她心焦，淚眼。

    即便到最後，他也不願意讓她看見他最悲慘的死相。

    丫頭，請永遠記住我們在一起時的歡樂吧。

    我不求你能記得……我愛你。

    玉錦笙被黑衣人強製帶到了馬車上，夙瑤也被他扔了進來。

    黑衣人手腕翻轉，繩索如蛇靈巧地纏上他的手臂，轉眼，他就沒了蹤影。

    “小姐，你進不去了，宮門已經被燒毀了，百姓都迫不得已退了出去。”夙瑤抱住玉錦笙，不讓她走。

    她不能看著小姐再去冒險，剛剛沒攔住已經是她的失職了。

    “我不去。”玉錦笙聲音嘶啞，得了自由，她掀開車簾，探出頭，跳下馬車。

    看著滾滾的濃煙，她再也挪不開半步。

    記憶中那個輕揚張狂、笑聲朗爽的少年再也不複存在了。

    玉錦笙身子晃了晃，抬眼看著晴朗無雲的天空，多希望能下一場雨來拯救那個愛笑的少年……

    醒來是五天後，是在恭親王府的暖玉閣。這一如既往的溫暖、美好。

    似乎外界的紛爭從來沒有影響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