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長安少年不少錢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何附子 本章:第一章 長安少年不少錢

    一隻白淨的手掀開門上垂著的油灰色布簾,蹲在櫃台後邊收拾東西的人聽見聲響,忙探出頭喊了聲:“稍待,掌櫃的在後院盛酒呢!”隨著話音出現在來人麵前的,是一張籠在雪白狐裘中的麵龐——杏核眼黑白分明,清亮得讓人不能直視,襯著尖尖下頜和凝白的膚色,讓風雪中跋涉而來的旅客仿佛一下暖了身心。

    “店家,我們要住店。”打先進來的那人是個清秀的少年,灰鼠袍子翻毛領連著頭上的貂皮帽,一進屋就忙著摘帽。身後跟著的廝忙不迭接過,又幫著除了少年的玄狐手籠和身上的皮袍。一行十數人的隊伍,除了這對年輕的主仆,還有幾名很是威武的幫辦和文書向導。

    對著狐裘少女話的這人卻是留著兩撇師爺須,一臉精明幹練的樣子,話間也脫去了身上厚重的皮草衣帽:“聽人,貴店的廚子是從元州來的,做得一手好味華菜,可是如此?”

    “劉爺你就別拽文了,趕緊著讓掌櫃的上些好酒好菜,把地龍燒得熱乎乎的!”一個絡腮胡子的大漢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當門的桌邊,搓著兩隻粗糙的大手,衝著有些好奇地看著這隊人馬的白裘少女,“丫頭,別愣著啊!趕緊的去後邊和你爹去,讓廚子熱起爐灶,燒些好菜!還有,先快快上幾大壇子烈陽魂來,老爺們要暖暖身子!”

    “王師傅,這位娘子想是沒料著一下子來了這多客人,有些懵了。”當先進來的少年坐在靠窗邊的位子,淡淡地道,“四,先把定金給掌櫃的取了,記得和掌櫃的交代清楚。”

    “曉得了。”叫四的廝自取了銀錢,走向倚在通往後院的門邊的少女,“這位姐姐,可麻煩你去請掌櫃的過來?”

    “嘿嘿,你叫我做姐姐?”少女笑出聲來,白皙如雪的雙頰上浮上可愛的粉色紅暈,“倒是第一次聽到!等著,我這就去叫阿爾善叔叔出來!”少女笑地完,一掀門簾進了後堂。

    不一會,一個高大的蠻人大漢笑眯眯走了出來,後邊跟著兩個看著有些憨傻的二,幾人的臉都被爐火熏得紅彤彤的,看著倒是讓人覺得開心。

    “不知這多位客官可是要在怒京城待上陣時日?”問話的這便是客棧的掌櫃了,雖是開心一下子有這多客人上門,但是不可避免的是,店沒有這多空房間了,“店鋪麵不大,慚愧的很,怕是容不下這多位客官呢。”

    “哦,是這樣。”看著像是主子的那個清秀少年看向劉先生,“先生覺得呢?”

    “主,這冰雪地的,色又不早了,還是在這留宿一宿較好。”劉先生又轉向阿爾善掌櫃,“不知這附近還有哪家客棧可以接宿華族客商的?”

    原來,景宗繼位之後,全力與周邊諸國結交,結束了之前延綿多年的戰爭。如今各國至少表麵上相處融洽,各有通婚,且國間貿易通貨得到了極大地發展。不過,金國在大祭司的堅持下,保留了華族留宿的限令——隻有取得法統司頒發的許華令的客棧,或者是擁有民飼司察發的華通證的人家,才可以收留華族人宿在城區。此外的情況皆會被視為不循規,要被處以罰金或是其它嚴重的處罰。

    “嗯,我家的房子倒是也有華通證,爺和先生幾位不知方不方便隨我去?”阿爾善的結義兄弟是華族人,所以他在怒京的房子一早就辦好了華通證。而且,年初剛剛擴建的房子,除了給侄女的一間廂房外,還有足足三間客房和還空著的兩間書房。

    “哦,掌櫃的要是方便的話,我們當然是樂意之極。”劉先生欣然同意,“那不知店能住下幾人?”

    “七八人是決絕夠了的,店還有四間客房是空著的。隻是要勞煩幾位自行將行李抬進後堂倉房,再交上存貨的銀錢。倉房的鑰匙隻有一把,自然也是客官您收著。”

    “了解,他們會自己抬進去的,隻是麻煩掌櫃的準備幾大張油布,貨物懼水,這幾日都是大雪霏霏,怕潮了。”

    “羅巴,領著客人去倉房!”阿爾善吩咐一個鼻眼的夥計,“油布就在門邊的立櫃,好生給客官罩好了!”

    “知道。”叫羅巴的子點點頭,領著搬貨的漢子從大門出去了——因為貨箱大,便直接馬車拉著到後院去。

    “掌櫃的好福氣啊……”幾盞溫熱的烈酒下肚,劉先生淺笑著撚撚兩撇文士須,和在櫃上算賬的阿爾善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剛才的娘子是府上千金吧?生得真是水靈……華語的也是字正腔圓的。”

    “那是的侄女。”阿爾善一笑,端著一碟自家婆子熏製的駝羊肉幹走到劉先生桌邊坐下,左右除了這隊客商也沒有別的客人在前院吃喝,向來健談的阿爾善酒癮有點蠢蠢欲動,隻想借著陪客人聊的時機,好好喝上點。

    “阿叔,你這是要喝酒嗎?”手還沒碰及桌上的烈陽魂,就聽到身後傳來少女的戲語,“心我去和嬸子,你又不聽話,偷偷在櫃上喝酒!”

    “去去去!鬼丫頭,就知道拿你嬸子壓我!在你眼也就朗多那子算個能教訓你的!”阿爾善雖是做生意精細老道,但和這個侄女相處起來還是一副大孩子的樣子。

    “不和你了,不過就拿表哥事!”娘子一揚那尖尖下頜,光潔凝白的膚色幾不能與雪白的狐裘分辨出來。

    完,娘子披上褐色的風袍,帶上兜帽就要出門,隻留下句:“我去找國國爾玩,晚些再來幫你收拾!”

    “這丫頭——”阿爾善還想攔下她交待句什,卻是沒能趕得及。

    “……”在場的老少爺們都會心笑起來,一路風沙的來到漠中怒京,能見到這般嬌俏動人的女郎,都不由得有些歸心難已,這大漠的狐裘少女身上竟是滿滿江南韻致,讓人印象深刻。

    夜已深,涼日花卻還是不能入睡,因為她知道,朗多表哥明就會從居浮隨隊朝貢到王都。自上次相見,又是一年歲月,卻不知那個最愛默不作聲的俊秀少年如今長成了什摸樣?個頭是不是該比自己高出一大截了?爹上次,過了這兩年,學徒阿桑也該可以接手他的工作了,這便帶著自己一直住在王都,幫二叔打理他的酒棧……

    沒有頭緒的胡思亂想著,涼日花翻了個身,聽到院子有人在輕輕踱步的聲音,雖然已經是把步子放得很輕了,可是在大漠長大的涼日花有一雙敏感到驚人的好耳朵——正暗自疑惑,又聽見踱步那人輕聲歎息,那一聲輕歎仿佛一絲細煙嫋嫋而來,不輕不重的撞進心,讓涼日花一時怔忪。

    披上長襖又裹上床邊的毛氈,涼日花慢慢走到了門邊,院子的人還在不時的挪動著步子。

    也沒想著唐突不唐突,涼日花拉開了自己的房門,反正自己這間房是在偏院,隔壁是留給阿爹的空房間,對麵的房間也早就收拾出來,要給嬸子肚子的堂弟將來做書房,自己怎莽撞都不會吵到人。

    “是誰?”涼日花一手還把著門,把身子探出門,輕聲道,“可吵著我睡了!”

    “得罪得罪。”院中的花架下,一襲灰色長衫的少年披著銀灰色的皮裘,輕聲告罪,“在下以為偏院無人居住,才借步至此,不曾想擾人清夢,實在抱歉。”

    實話,這少年的話文縐縐的,沒有真正學習過華語的涼日花,勉強聽懂個大半。不過看他的神色,猜想對方應該是在向自己道歉。在向來沒有什男女大防的大漠長大,涼日花自然不會像南人少女般,因為不敢和陌生男子單獨相處而真生氣,什吵到睡了也不過是想要占個理而已。

    “沒事沒事,反正我也沒睡著。”著,涼日花掩上房門,就披著她的氈子走到院,“你是今帶隊在酒棧投宿的客官吧?”

    “正是,在下姓李,看樣子要虛長娘子幾歲,娘子得罪稱聲兄長便是。”少年看來家教甚嚴,話間又是對著涼日花躬身一禮。

    涼日花一笑,像是覺得這少年多禮到有趣:“你們南人都是這樣文縐縐的嗎?我瞧著跟著你一塊的那幾個大叔可不像你這樣呢,奚賈要是看到你這副樣子,指不定怎敲打你。”

    涼日花平素就是個有些聒噪的性子,又不怯生,與誰都能得熱火朝。是以雖然這南人少年特別羞澀老成,兩人卻也聊了起來。

    “我叫涼日花。你姓李,叫什呢?為什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跑到我院子歎氣啊?”涼日花見少年身子單薄,擔心他受不住夜的寒氣,從屋搬來了一個地爐放在藤架下,還心著離枝葉遠些,免得給著了。

    “在下李恪,字振澈。”少年貌似猶疑了一會,還是答了。

    “李恪,振澈,那我究竟是應該叫你李恪,還是李振澈呢?”涼日花眨眨眼,一雙烏亮的杏核眼在月光下如星辰閃爍,“怎有兩個名字?”

    “涼娘子,你就喚我李振澈吧。”李振澈想了想,覺得這樣就和家姊妹一般,倒也合適。

    “哈,我可不姓涼!”涼日花樂得一個仰合,帶起陣風,吹動了李振澈的鬢邊碎發,讓他一陣恍惚,“我叫涼日花,姓摩爾木。”

    望著涼日花雪頰上淡淡紅暈,李振澈隻覺砰然一顫,話的聲音愈發弱了幾分:“是在下孟浪了——”

    “沒關係,你們南人的名字和我們不一樣,自然會弄錯!”涼日花走到藤架旁,手扶著親手種下的木珠藤,回身笑道,“我爹爹也是南人,我的華語就是他教的……不過,他都不記得自己做南人時的名字了,所以我們都和阿叔姓。”

    短短兩句話,卻讓李振澈很是愣了一會才想明白:“那娘子也是我華族人?”

    “我不知道啊!”涼日花歪頭一笑,“我爹爹雖是南人,但我卻是白狼王送給他的禮物,所以——大概隻有那居浮山上的狼王才知道,我到底是它從哪銜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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