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山明日映碧潭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何附子 本章:第十章 白山明日映碧潭

    清晨的通州驛,涼日花梳洗得當後,換了一身蠻服男裝,隻因蠻服窄袖高靴,實在是利落許多。如今大盛亦不少人喜上蠻服出入,這也多得當今聖上推崇所致。

    大盛傳到如今,已是**君主,在位的崇熙帝是太宗第六子。太宗傳位四子賀,為景宗。景宗在位十年,育有三子一女,均未能活過周歲,因而隻能傳位於胞弟,靖北王晉易。晉易為王時封地便在涼州,該地蠻人與南人通婚行商最是普遍,素有“胡服蠻語共南歌”的法。晉易喜著蠻服,也在其屬地推廣,甚至曾上書景宗,數言蠻服之便,希望皇兄能改良後在民間推行。不過這個建議被當時的內閣重臣反對,而不了了之。晉易即位後,雖仍是不能官方推廣蠻服,卻因己好引得民間隱隱有了蠻服出入的流行。

    涼日花這身正是改良後的大盛蠻服——頭戴寬邊襆頭,碧色纏枝紋對襟比甲,元寶形腰封上繡著翻雲;麵是青色的窄袖圓領長衫,下分四擺,略長於比甲;厚底高靴,靴尖微微翹起。

    “娘子,午後便要出城去津門渡登船往豐州去了。”柳敷走到涼日花身邊,將得來的消息通稟。

    雋克一溜跑地跑上樓來,捧著鴿信筒向涼日花行禮道:“娘子,府有信來。”

    涼日花接過信筒,取出信卷,讀後側身對柳敷道:“缺的藥材尋到了,四娘已經好轉。”

    “四娘子吉人相。”柳敷道。

    “十三娘甚早啊。”聞得這聲不陰不陽的問候,便知是張郜,涼日花沒好氣地應了聲:“張統領早。”

    “同行已半月,十三娘何以如此見外?不嫌棄的話,喚聲張大哥,要便直接叫在下學字‘笙文’亦可。”張郜仍是一身驍風營便服,玄色衣冠配著赤金編甲,長刀低懸。

    涼日花極是不喜這個明明一肚子彎彎轉轉,卻總要裝出一副紈模樣的家夥。可每次這想著,卻想到另一個人來——同樣是毫無正形,卻好像有哪不一樣。

    “張統領笑了,官民有別,哪敢隨意對待。”笑著拒絕的涼日花揖手後便要走開,卻被張郜伸手攔住。

    “十三娘莫急,金都有消息傳來。”這話一出,涼日花乖乖停下腳步。

    原來怒京有信來道,金帝命大司命帶人徹查行刺案,有了新的進展——之前一直不開口的昂卡,終於做了一份證供,言自己並不是刺客,卻不願細內情,隻道涉及家人安危,須待南朝特使來後方能明。

    涼日花聞言一愣,繼而凝神:“不知是否有確認我養父的親屬安全?之前聽聞他涉入行刺之事,我便覺得若不是被人陷害,便該是被人脅迫罷。”

    “摩爾木一家已被鴻臚寺隨郡主出使的內衛看守住,並未有人被挾持。”張郜著,深深看向涼日花,“是以,這涉及安危的家人——”

    “怎?張統領還是覺著唐府牽涉其中?”涼日花沒有好氣,“真有這簡單?且不唐府為何要行刺和親金國的永嘉郡主,若是要行刺,尚有或雇凶或自遣多種方式,何必用脅迫來讓一個如此輕易便能讓人懷疑到唐府的人動手?整件行刺案處處是疑點,要是個市井流言都沒能圓了。”

    “十三娘的在理啊,那咱們隻能快些趕路,早日抵達怒京。盼望摩爾木能對十三娘你道出實情,不然別是蠻主那,永嘉郡主就不能罷休。”張郜輕哼一聲,似是對這個永嘉郡主有些意見。

    涼日花沒有答話,心我何曾不想快些趕路,行程一路都是你在安排,哪有我話餘地。

    午後,一行人乘著馬車往津門渡而去。

    “娘子,午飯時聽得人通州城的明昌渠,今日晨間浮上條男屍。”出城後便多了沙塵,柳敷為涼日花放下簾布,起了在驛站聽到的消息,“您會不會和昨夜的動靜有關?”

    原來前一夜,涼日花聽得房門外傳來聲響,便喚醒了守夜的柳敷,兩人靜靜聽得門外人動靜了一陣便離去,也聽到了其人是來擄涼日花的話。其實在涼日花來,她喚醒柳敷,也是存了試探之心——涼日花本不是心機多竅的人,奈何學得了讀心攝神的功夫,幼年不善操控時可算是好生領教了人世奸險,是以雖然不善算計,卻實明人心險惡,不得落了防人之備。

    “是?這也不準。”涼日花撐著臉頰,斜靠在車壁上,似是在閉目養神,“人暗我明,如今也隻能以靜製動,待得對方出手再做拆解了。”

    柳敷點頭稱是,低著頭不去看涼日花。離開唐府後,柳敷漸漸感覺到涼日花對自己態度的變化,心知自己有些地方讓她起了疑,卻無法做出解釋,隻能愈加心以對,謹慎處事。

    “這津門渡離通州城有多遠啊?”涼日花閉目憩,“莫不是要走上半日?”

    “並不遠,半個時辰便到了。其實前朝時,津門渡本是在通州城內的。後來太祖建立大盛,定都長安。當時的欽監上書指應設三座陪都,方能定住長安的皇氣。而津門渡日夜繁做,不利陪都管製,是以新通州城便將津門渡遷出了主城。”柳敷向涼日花解釋道。

    涼日花慢慢睜開眼,靜靜看著柳敷半晌,道:“柳敷啊,下次我一定要好生試試雋克的學識。若是族學的夫子真這偏心,可得讓父親多督導幾番,免得教出來水平參差不齊,讓人道。”

    柳敷一愣,覺得自己似是又錯了,卻不知該怎回話。

    氣氛正待凝結,馬車停了下來。車把式似是要攔下什人,隻來得及發出一聲低喝,就沒了聲息。

    柳敷見狀,一下子便旋身背對著涼日花,單膝跪地,雙手從袖中抽出了什,嚴陣以待。涼日花看著,無聲地笑了笑,也不再倚躺在坐墊上,而是一手扣在彎刀柄上,一手撐著案幾,隨時便起。

    然而,好一番等候,卻始終沒有人推開車門。涼日花正想出聲詢問,想知道自己這架馬車是被歹人單獨劫走了,還是外邊正在兩方對峙,卻不想被柳敷舉手示意製止。

    隻見柳敷從馬車桌案下不知哪拉出一個屜,將麵的幾顆鴿子蛋大的黑色丸子塞到涼日花手,輕聲道:“迷煙,一顆自遁,豐州。”

    完,柳敷便以驚人的速度衝了出去,一對袖劍銀光閃爍,毫不遲疑地左右開弓。

    車門打開,涼日花這才明確知曉當下情形——張郜等人正與一隊鐵麵人鬥的難解難分,自己這輛馬車的車把式早就被製住,在路旁瑟瑟發抖。對方來人並不算多,奈何個個身手了得,張郜又並未領多少兵士,倒還不如唐家派出來的幾名隨扈來得硬手。柳敷倒不可覷,雖是占了暴起的便宜,但與那製住車把式的鐵麵人鬥在一處,招式身法亦未落了下風。

    此時,涼日花還未決定是上前相助柳敷張郜,還是依柳敷之意,抽身逃脫。正猶疑著,卻見路邊林子又來了幾個鐵麵人!來人的頭領,隻掃了眼鬥作一團的眾人,便一個手勢指向正從馬車出來的涼日花。

    見自己才是對方目標,涼日花心不好——看來這柳敷是早知道什隱情,這才給了自己逃脫之用的迷煙彈。如今倒也沒有它法,先躲過這才是。

    不及多想,涼日花飛身上了車頂,一顆迷煙彈向後來的鐵麵人擲去,霎時乍起一團白煙,迅速籠在來人身前。

    沒得時間注意是否成功迷倒對方,涼日花一躍上了馬,雙腿一夾便奔馳而去。

    涼日花的輕功學的不算特別出色,但騎術卻是絕對的好。她逃走時也沒注意,騎走的馬是張郜的坐騎,正是萬州名駒雪上飛的種,隻見高頭大馬四蹄飛奔,踏起煙塵滾滾。

    雖是知道要往豐州去,涼日花卻不識得該往哪個方向去才是對,隻好順著官道一路往前,想著有了岔道再。

    然而,還未等到涼日花糾結該如何選擇岔路,彎道後人馬兵器聲傳來——那群鐵麵人竟是這快就追了來。涼日花看一眼前麵筆直的官道,不及猶豫便脫出馬鐙,立在了馬鞍之上,左腳一擊馬臀,身子迅速騰起,雙手準確抓住了官道旁伸出的巨木橫枝,再一使勁便輕身上了橫枝,快步躲入茂密樹冠中,手刷出兩顆樹果,飛去打在馬腹處,力道把握恰好——這萬州駒四蹄飛踏,絕塵而去。

    涼日花不敢多做停留,不及確認是否瞞過了追兵便往這雜林深處而去。隻見一襲碧影在叢叢樹冠中閃現,不一會就消失在視野中。

    “也不知這是什樹,深秋時節仍是這般蔥鬱?”雖是忙著奔逃,涼日花卻還是不住好奇,想日後可得想法兒得知這樹種,多少也算是救了她一回。

    多得今日穿著蠻服,行動方便,又一心防備柳敷,隨身背了個囊,邊有一把大金珠,還有唐止給的名帖、幾支傷藥和鴿哨。在這荒郊野外,涼日花很是恢複了幼時的模樣,什禮教風度,哪比得上保命舒適來的重要——雖是已秋後,這一番狂奔下來,仍由不得出了一身薄汗。本就懼熱的涼日花早脫了身上的碧色褙子,卻又不敢隨意扔了給追兵留下線索,隻得係在腰間,那腰封也摘了與襆頭一塊折了塞進了囊中。

    等到涼日花一路奔到幾乎脫力時,她才終於見到人煙。出通州城後,車隊本一路向西,要去乘船沿河而上,去往西北方的豐州。然而涼日花擔心追兵已先趕至豐州攔截,隻得一路向北奔行,揀不是路的路走。這雖仍距著仲柯關有些距離,卻也已能感受到些許關外風情。涼日花仗著身手輕靈又出身大漠,硬是頂著這風沙,日夜兼程地趕到了關前重鎮珺陽。

    恰這日是特倫賽族的關元節——珺陽多族聚居,尤以特倫賽人與紮沁人為多。關元節是特倫賽族一年三大節的最後一個,為的是紀念特倫賽成冬氏先人,他們帶領族人從雪山上移居山下溪地,大大有益於特倫賽人的繁衍生息。如今在關內能出仕的外族人,除了素來與南人同氣連枝、掌握東北險和山林的庫族人,便是這些生得膚白鼻挺的特倫賽人了。

    關元節這日,自日出刻起,年輕的特倫賽族人便會盛裝打扮,出發去神聖雪山下朝拜,一路歌舞吟唱,直到日落西山月照頭,少男少女們便在年邁族人的迎接下,回城開始全族一整夜的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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