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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塵歡一看見密密麻麻的數字就頭暈，抓著賬簿翻了兩頁表示已承擔領導責任後，便把事務丟給手底下年紀最長的弟子林莊周。赫蘭千河心怎她跟沈老師對賬本的反應一模一樣，格外提醒林莊周，因雲中樓承擔了部分訓導弟子的責任，故每月增發二百兩，但正清宮的意思是從今往後一切從簡，還望雲中樓不要浪費。

    結果話給魚真人聽見了，便：“既然如此，那便將這二百兩給百春堂，讓宋堂主多備些跌打藥，哦，興許還有接骨板一類，你回去跟沈師弟。”

    所以赫蘭千河再次路過蘇溪亭倒立的牆邊時，停了下來鄭重地凝視著對方，道：“不容易啊！”

    餘聖殷被他目光的慈悲弄得迷惑不已，蘇溪亭卻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過一會果見魚塵歡繞了過來，蘇溪亭以為一炷香已過，剛打算翻下來，就聽真人：“胳膊肘都快挨著地了！伸直！”

    蘇溪亭隻好咬牙照做，卻又聽見下一句：“再彎！”

    然後是：“再伸直！重複五十次，然後趕緊進來！”

    連餘聖殷都看不下去了，猶疑地：“師父，這怕會傷到筋骨。”

    “你當初不也如此，怎不見傷？”魚塵歡俯視著蘇溪亭，“快點！所有人等你一個！”

    赫蘭千河沒能看到蘇溪亭的慘狀，他滿腦子都想著既然雲中樓不要這二百兩，也許能將其中一部分用於安溪村與官村流民的安置。此前段太守據理力爭，為江州免了今年一半的稅，雖總算從牙縫擠出一點錢能把通往受災村落的路修一修，但災民的返鄉費以及房屋修建費實在籌措不出。赫蘭千河的意思是門派自掏腰包，反正之前宮賜了許多，也算是替皇帝辦了件積德的事，省得這些人真的在此紮根，又給了宮插手清虛派田產的借口。沈淇修同意了，但要赫蘭千河想盡一切辦法儉省開支，因為估計這事辦完宮大概不會再送太多錢了，能省一點是一點。

    沈淇修雖然自己玩不來這些玩意，但願意以身作則，將千星宮每月預算縮減到十兩，大意是赫蘭千河往後要掃地都要留意著不能碰壞笤帚，後殿底下一個新發現的大蟻窩也不能買藥對付了，好在沈淇修最近沒空去琢磨燕子寒的遺產，不然照以往千星宮的用度，兩人估計要賣山頭才堵得上。

    赫蘭千河也是最近翻閱萬鬆閣的記錄才知道，門派三大鈔票焚化爐，一是金玉宮，二是百春堂，第三個就是千星宮。他看到賬麵時簡直不敢相信，沈老師一個人一個月最高紀錄竟然有七百三十兩；他把賬本拍在沈淇修麵前質問是怎回事，後者先是凝視著發黃的紙麵一會兒，半才：“七百三十兩……前年五月……應該是那時候我替避雷陣法尋找最佳容器，從東海進了些珍珠，又托人去涼州買了些玉石，可能這兩樣比較費。”

    “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還是萬鬆閣的鬆脂凝成的琥珀最好。”

    “我是你用剩的東西呢？！”

    “被引雷符擊碎，灌不進靈力，自然是扔了……”

    “扔了？！鬥大的珍珠磨成粉都是錢你居然扔了？！”赫蘭千河幾乎咆哮起來，“就不能從最便宜的東西試起嗎？！你不自己不認錢嗎？怎這會一扔一個貴，你簡直是才啊！”

    沈淇修當初以為這些事都是“雜務”，一概丟給公輸染寧，如今報應到頭，也感到些許愧疚，舉手投降：“我是打算收回門派地產，往後跟宣明派一般，售些山野珍奇，門派一百來人還是養得起。”

    “以後跟錢有關的事，所有，全部，一定要跟我商量。”赫蘭千河最後兩手按在沈淇修的肩上，懷著恐懼叮囑道。

    從雲中樓返回，赫蘭千河再去核查其餘各處的賬，光線漸暗，萬星轉明。他估摸著沈老師大概在正清宮歇息了，總是記掛千星宮後殿的白蟻窩，雖是新修的，但看它們勤勤懇懇的模樣，赫蘭千河就怕它們哢吱哢吱啃垮了地基，又給門派平添一筆開支。

    提著熒輝石燈，白光照亮了外麵的牆根，露出地下巢穴的一角來。

    赫蘭千河微微犯難。燒，這是他最熟悉的，但後殿乃是木質建築，邊還有無數珍貴藏書，要出了意外怕沈老師會跟著出意外；挖，費時費力，而且他對地基結構不熟，也是麻煩。最後他幹脆去找了一把鐵皮水壺，一連燒了好幾壺開水灌了下去，撿起一根竹枝，借著白色的燈光檢查是否還有更多工蟻逃出，忽然眼角飄過沈淇修衣裳的下擺——沈老師每季隻有兩三套衣服，即便是白的也洗得暗淡了許多。

    “幫我提著燈。”赫蘭千河蹲在地上，右手持著竹條，左手把白燈提起來。

    沈淇修接過把手，看了看冒著熱氣的蟻巢，忍不住道：“你把它挖出來便是，何必連窩端了？”

    “這東西可壞了，我們那多少房子都是它給搞垮的。”

    “它們生如此，何來壞與不壞之，挖出來放在後山不行？”

    “誰有那閑工夫，我搞的是拆遷，又不是搬遷，再我還要睡覺呢，”赫蘭千河這才留意他手上有把鐵鍬，伸手就要，“鏟子拿來，正好給挖了。”

    沈淇修把鐵鍬遞給他，提著燈高高懸起；然而赫蘭千河到底不是熟練工，三鏟子挖不出半斤土，沈淇修看不下去了，就跟他換了位子，三兩下將散著餘熱的沙土刨幹淨。

    突然他蹲了下去，望著洞口的漆黑處：“把燈移近些。”

    “啊？難道真的啃了房子了？”赫蘭千河緊張起來。

    沈淇修把熒輝石燈拿回來，照著洞上方一段腐朽的木頭：“看來是，這是承重柱，必須得修了。”

    “開玩笑！你叫我上哪搞錢去……”赫蘭千河腦筋轉了個彎，“今雲中樓十月的二百兩他們不要，不如先拿來用了，回頭再去前殿挑兩個不用的燭台賣掉補上。”

    沈淇修站起來拍了拍手：“燭台隻剩四個了，我那還有隻一百來年的硯台，尋個空去你替我去趟新江府。”

    赫蘭千河被沈老師飄忽的財產額驚住了：“你不是窮慣了嗎？哪來的古董？”

    “燕子寒的東西，我去揚州時無意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