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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京城頂尖的南北戲班齊聚東宮攬芳苑，跟宮的伶人一道獻藝。紅麵皂靴的老生與螓首蛾眉的青衣從兩邊門進了又出，底下拉高胡的老樂師膝蓋上落了一層雪白的鬆香屑末，坐在戲台子下頭的文武家眷多半見慣了這類場麵，隻有眾多仙派的弟子才越看越起勁。

    比如鄭尋庸，他沒搶到宮給擺好的長椅子的前排，幹脆厚顏無恥地搬了一張石凳坐到左右兩邊座椅的中間過道去了，充分發揮了沒素質沒公德的特點。赫蘭千河沒臉跟他一道，靠著一張白臉讓幾個女道友給他從第一排擠出了一個位子，正好在鄭尋庸右手邊。兩人各自帶了瓜子，邊嗑邊聊邊看。

    鄭尋庸沒見著蘇溪亭，問：“蘇同誌呢？欣賞國粹的機會不多，她怎不來學習？”

    “慰問從門派退學回老家結婚的老同學去了。”赫蘭千河左胳膊肘支著椅子扶手，略帶惋惜地跟鄭尋庸了樂懷雅的事。

    鄭尋庸聽完，評價道：“有種被家賣了的感覺。”

    赫蘭千河下巴一揚：“對吧！對吧！我都不敢跟老蘇直接講，這不是賣、那什是賣！”

    “況且我聽苗淼張家最近好像把不少族人遷到南邊了，我估摸著張尚書是打算急流勇退，畢竟如今朝廷局勢也不好，宋家柳家都倒了，像這種張家那種出文人的家族，又沒軍隊的勢力支持，分分鍾打成知識分子臭老九都不定。”

    “不會吧，這樂家是壓錯寶了？”

    鄭尋庸：“不好，張家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就算他們想退，也不是一代兩代能退得了的。而且那個張式遙，是這個名字對不？人家今年殿試第五，據還是張家有意把名詞拉了一點，我猜他不會去外地上任，直接就能進翰林院。”

    “你怎這清楚？你不是不出門的嗎？”

    “張師妹的，她雖然跟她叔叔家斷了關係，但還有其他親族在通州，她還如果不是皇上下旨，不定齊家那位姐就要嫁到張家去了。”

    赫蘭千河思索一番：“我得去跟老蘇。”

    “算了，聽你的，這樁婚事改不了，”鄭尋庸，“她家鐵了心要抱張家的大|腿，人家樂姐也是個孝順的，你能有什辦法？”

    赫蘭千河想了想蘇溪亭苦勸無果的情景，憤憤不平地連殼咬碎了一顆瓜子：“政治聯姻就是人口販賣！”

    “那可不是，生意嘛。”

    “好在你我跟蘇同誌如今都是父母雙亡，沒那多破事要管，哦你是妖族大約沒有父母，不然日子哪有這快活。”鄭尋庸砸吧嘴，尋思著弄杯茶過口。

    台上換了一出愛情戲，講的是書生姐的故事，唱詞愈發膩膩歪歪。赫蘭千河去邊上找了個宮女要了好幾杯米酒，跟鄭尋庸一人一杯，剩下的全拿去討了給他讓座的女道友的歡心。

    鄭尋庸被他行雲流水的動作與脫口而出的奉承弄得十分慚愧，待對方坐定，佩服道：“好手段。”

    “禮節，這是禮節，”赫蘭千河糾正他，“剛到哪了？”

    “父母雙亡。”

    “對，”赫蘭千河問，“你也是？”

    “查過了，這個鄭震的雙親去世也有十來年了，別的關係我都給斷了，所以不用擔心。”

    赫蘭千河自嘲地笑了：“那看來隻有我來路不明。”

    “你就沒調查過？我師父赫蘭穀是禁地，照理不會養出花妖來，就算有也隻會很弱，可你能跟段雲泉靈鬥，實在不合常理。”

    “……查過，沒找到線索。”

    鄭尋庸瞟了他一眼，：“不急唄，誒，蘇同誌來了。”

    蘇溪亭獨自從遠處走來，先對占道的鄭尋庸表達了嫌棄：“有沒有素質，”而後扭向赫蘭千河，“還有位子不？”

    “我的位子十文錢賣你怎樣？第一排呢。”

    “要點臉行嗎？”她皺著臉在赫蘭千河邊上蹲了下去，硬是蹲出了看猴戲的氣氛，“有沒有水？渴死我了。”

    赫蘭千河把自己的米酒換個方向給她，問：“見到樂師侄了？”

    “見到了，她來是來了，但給家人拘著，在旁邊花園跟著一群太太瞎逛，我叫她過來，那個喂奶喂到胸|部下垂的死老太婆又開始扯什‘男女大防’的狗屁，我跟她吵了半，結果懷雅又不知去哪了。”蘇溪亭仰頭將米酒一飲而盡。

    赫蘭千河跟鄭尋庸都覺得她是自己沒有胸|部下垂的資本，才會如此惡毒地形容一位盡忠職守的奶娘。赫蘭千河勸道：“那就算了吧，你拉她來也沒什可看的，這戲無聊透頂，還沒以前我們話劇社劇本好。”

    鄭尋庸眼睛睜大了：“你還進過話劇社？”

    “初中那會作業少，進去打過醬油。”

    “那你演過什？莎士比亞？《雷雨》？”蘇溪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