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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您多喝些。”蘇溪亭諂笑著替許沄睿斟滿了酒杯。
衛溱箏附和道:“是啊,誒,許師兄,回頭你再去跟臻午堂的人打牌,也帶上我唄。”
“我也沒幹什,都是托赫蘭師叔的福。”許沄睿被他倆灌得雙眼泛花,歪歪扭扭地推掉了蘇溪亭遞過來的酒杯。
“非也,非也,”赫蘭千河坐在他們對麵,遠遠地望著許沄睿身前的酒壇,手碰的卻是沈淇修給他倒的熱茶,“我最後一箭瞄的是另一隻香囊,關鍵是許師侄那一推,簡直是鬼斧神工。”
蘇溪亭腆著臉問道:“師兄你平日是如何積德的?出來大家一起發財啊。”
“真喝不了了,”許沄睿扶著額頭,“我沒積德,真的,打牌也就是隨手摸,頂多憑感覺……你們喝吧,我真喝不了了……”
赫蘭千河給同樣不喝酒的餘聖殷倒了杯茶,:“蘇師侄你就別扯著人家不放了,一命二運三風水,許師侄就是命有財神爺護佑,不是你我這等普通人所能企及的,對吧餘師兄?”
“嗯……應該是……吧。”
鄭尋庸忽然:“我大概知道為什。”
“鄭道友有何高見?”赫蘭千河饒有興致地偏過臉。
“這位道友姓許,許是什?那可是國號,一般人比得上嗎?你們看我的對不對?”
“太對了,”赫蘭千河接道,“那我這杯敬國號爺。”
蘇溪亭同樣舉杯:“敬國號爺。”
許沄睿痛苦地拿隻空杯子跟她碰了一下,迸出一聲脆響。
“你不喝嗎?這好的酒,你以前估計也沒見過吧?”鄭尋庸壓低聲音問赫蘭千河。
“沈老師不準啊,你又不是沒看見剛剛他那樣子,”赫蘭千河無可奈何,“可能是上回跟你們一塊喝多了,我總覺得幹了些奇怪的事,又想不起來……”
“一杯都不行?現在你可不開車啊。”
赫蘭千河猶豫一會兒,先朝著計聞星帶人消失的方向張望一番,而後回過頭,眼閃出幾點狡黠的光:“我覺得十杯以內都可以。”
夜風吹過京城的寬窄街道,無數紙燈在半空中搖晃成一片明黃的光河,四處都是絲竹靡靡之音。計聞星站在美人靠前,對身後沈淇修:“晚輩有晚輩的玩法,我們這些老東西還是躲起來為好。”
沈淇修被他劈頭蓋臉砸上了個“老東西”的帽子,不慍不惱,似乎是習以為常,問:“計真人若是要看夜景,二樓另一側倒是有個好去處。”
“那邊人多,吵,”計聞星彎腰將胳膊肘放在護欄上,眺望遠處闌珊的燈火,“沈真人似乎對此處挺熟,是來過?”
“常年遊曆在外,來過幾回。”
先前蘇溪亭一行人歡喜地地從地窖抬了罐子,連同四隻托盤呈上的八壺好酒,一齊端上桌,引來無數嫉妒。張式遙雖是明月襟懷,也略微有些掛不住臉麵,思索著哪怕射光了箭也肯定比不上,幹脆放下|身段,主動坐到了清虛派一桌上。
於是本就擁擠的圓桌就像吃撐了的胃,勢必要吐兩個人出來。計聞星幹脆把沈淇修拉到二樓側麵的望台上去,名曰透風,沈淇修猜他多半是有話要。
“以前我跟燕子寒還有張溟軒每回進京都來這家,那時候鳳棲樓名氣不響,二樓都還是客房。我們三人擠一間、再挑最偏的屋子住,省下來的銀兩隔日還能在樓下吃一頓。”
“……”沈淇修不明白他為何這個。
“不過往後應該是不會了,”計聞星笑著,“如今修道可比我們那時輕鬆。”
“是,從前的弟子不光要修煉,還要幫著經營門派,現今也隻有宣明派如此。”
“所以啊,現在仙道的年輕人是越來越像凡間的公子姐了,除了照搬祖師爺的術法什都不會,也不知算不算世風日下。”
“一個門派總有幾十個弟子,不會人人都有仙緣,剩下的去鑽研旁的,各有分工便互不耽誤。”
計聞星回頭:“這清虛派挑了資質最好的弟子加緊修煉的消息是真的?”
“以往管得太鬆,如今局麵不定,還是多準備些為好。”
“辦法不錯,至少其餘沒選上的弟子哪怕不服,也得先讓自己有資格話才行。”計聞星又把頭扭了回去。
沈淇修沒有接下去,而是問道:“計真人找我有事?”
“有啊,你看那邊,”計聞星指著遠處,“萬家燈火,多漂亮。”
“……計真人能不開玩笑嗎?”
“沒開玩笑,我是真覺得凡間的景致比門派好。”
沈淇修心想可能是因為你們望海堂當年不願交延濱府的地租,搬到幾個隻有鳥住的島上的緣故吧,這事得看各家祖師爺的能力,同樣是不納稅,清虛派環境就好多了。
“沈真人在腹誹些什?”計聞星笑道。
“計真人誤會了,方才選拔弟子一事,望海堂可有類似的打算?”
計聞星好笑地:“我可不知道,這事不歸我管。”
沈淇修還要兩句,卻聽對方的聲音忽然縹緲起來:“……但,估計也快了。如今的仙道已經變了,從前我們修煉那會,沒有那多所謂‘秘籍’可看,都是師父帶著一點點摸索出來的。我記得初習道法時,我師父帶著我們幾個弟子到海邊去,問我們何為滄海,滄海如何,我自恃讀過幾本書,就將《雅》的解釋背了一遍,師父卻這兩個問題無需回答,還當真了解的東西,在肚子的時候自然千回百轉生生不息,可若是出了口,無論形容得如何巧妙,也隻會令其失去生氣,‘義不可定,定義即死義’,師父是這的。所以我在海邊坐了許久,回去練成了海瀆劍第一式,”計聞星自嘲地笑,“可如今這套劍法居然也成了典籍,我猜那幫崽子是想反正都是長輩的東西,直接抄來用就行。”
“前人留下的東西,自然是要給後人作參考用,否則人人從頭開始,豈不浪費功夫?”
“他們功夫倒是學了,可那都是‘術’,不是‘道’,”計聞星微微仰頭,“沈真人已入暉陽,想必能區分二者,道通地,而術僅為皮毛,如影之於物,光之於火,在這條路子上鑽研多了,舍本逐末,恐怕沒有好事。”
“我覺得恰恰相反,既見其影,物當在即,道幽微不可測,若多留些隻鱗片爪給後人摸索,豈不是能將更多人引上大道?十年不成則百年,百年不成則千年;前人不成則後人繼之,後人之後複有後人,終有一日,有人能得見道真顏。”
計聞星深深地看著他:“沈真人得,仿佛那道是條鑽雲吐霧的龍,我們日日夜夜盯著上瞧總能瞧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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