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行和穆青梔走後的第三天，葉知雪開始夢到易。

    不知道別人做夢是怎樣的，葉知雪做夢的時候總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夢，仿佛身體被分割成兩個部分，一個在夢境中沉浮，另一個自己用乖巧的姿勢躺在床上，對即將入侵自己大腦的夢境毫無反擊之力。

    她是不願意想起易的，但是大腦並不受自己的控製，反複在夢境倒帶她們的少女時代。

    有時候是在大海邊衝著海丟漂流瓶，有時候是騎著單車從高高的斜坡上俯衝而下，有時候是躺在床上麵對麵地注視著彼此。

    那些細碎的，不容易被記住的細節，都在夢完美的重現，像是不小心打開了個潘多拉魔盒，所有以為的過去都洪水猛獸一樣將自己淹沒。

    葉知雪甚至能在夢中完美地還原第一次遇見易的場景，大家都穿著統一的訓練用的軍服，戴著軍綠色的帽子，烈日之下站軍姿，在她前麵的人像是有多動症一樣動來動去，甚至在教官轉身的那一瞬間脫下鞋子抖了抖沙石，又在教官回頭的一瞬間把鞋子穿上，穿著黑色襪子的腳板露出來，還踩著鞋跟。

    前麵的人回過頭來衝她傻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是易。

    很多葉知雪以為已經忘記的事情，居然在夢中死而複活。

    最近一次夢見易，她穿著高中的藍色長褲，上半身包裹在藍色的校服，跟著自己的腳步在身後深一步淺一步地走著：“如果離開這的話，你想去哪啊。”

    “摩爾曼斯克吧。”葉知雪踩著地上的樹葉，一步步地往前走著，沿著布滿陰影的階梯踩上去，站到最高處回過身。

    葉知雪停下來，身後的人也停下來。

    階梯之下，易站在樹底下，樹影斑駁地灑在她的身上，深深淺淺，襯得臉色那樣蒼白，她的頭發仍是離開上海的時候那種長度，亂糟糟地炸在頭上，讓人想拿把梳子幫她梳理一下。底下是一張鬱鬱寡歡的臉，現實生活中她少會這樣露出這樣脆弱的表情。

    “摩爾曼斯克，那是哪？”

    “**。那沒有白天隻有黑夜，難道你不覺得那種地方很適合我們這種人嗎？”

    易笑了笑，踩上一步，距離她一個階梯的地方停下，抬起頭望著她：“如果哪天你要去，一定要帶上我啊。”

    葉知雪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臉，緩緩地伸出手想碰一碰她，最後還是蜷縮著抓住了，下意識想抓住什一樣。

    “阿雪，你喜歡過我嗎？”易仰著頭，一臉認真地問著。

    “我……”葉知雪動了動喉嚨，最後還是沒有回答。

    兩人靜靜地對視著，在一片安靜中，有落葉翻滾著從腳邊滾過，風吹起她們的校服衣角。

    幹澀的喉嚨咽了一口口水，葉知雪感覺頭頂一陣陣地發疼，兩人靜靜地對視了一回，她安靜地陳述了一個事實：“你走了那久，從來不肯到我夢來。”

    “是你不想見我吧。”印象易就是說最苦的事情，也是笑著說的，那種無可奈何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