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在深夜格外刺耳，吸引了不少人聚集在6單元的樓下，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但能在大半夜引來警車的，想必不是什好事。

    這是一個格局隻有70平方米左右的複式公寓，狹小的空間擠滿了來來去去的警察。

    瓷白的浴缸蓄滿一池血水，白色大理石也濺上了點點褐紅，十分可怖。而發冷的屍體在二十分鍾前剛被搬走。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臉色蒼白，神色十分迷茫。耳邊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失真一般。

    世界在旋轉。

    一旁的警察連續喊了好幾聲，他抬起頭，視網膜警察製服都在搖晃，他有點頭暈，聲音有點沙啞：“抱歉，你……剛剛說什？”

    “你的名字？”穿著警服的男人拿著筆。

    男人像是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的名字：“葉知行。”

    “介紹一下你的工作。”

    “beyoung國際翻譯公司……朋友合夥。”

    “介紹你的家庭背景。”

    “父母退休幹部……就我一個兒子……”

    “你和死者易是什關係？”

    這個問題一出來，葉知行愣住了。像是想起什痛苦萬分的事情，他的臉色刷地一下慘白，聲音都在顫抖：“她是我的……未婚妻。”

    他抬起手來，捂住眼睛，左手中指一枚男士鉑金戒指。

    旁邊有年紀輕的女警察，看他忍住不哭的表情，眼睛都紅了。他顯然是從家急忙跑過來，身上穿著帶血的睡衣，腳上還踩著拖鞋。

    十一月的寒冷中，使他看上去單薄又寂寞。

    年長的男警察對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死生再大，在他們這，都隻是一份卷宗的事：“報案人穆青梔和死者是什關係？”

    “她們是很多年的朋友。”

    “報案人穆青梔說是她打電話讓你過來的？請交代一下經過。”男警察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又補充了一句：“具體到時間。”

    “晚上十點半。我準備睡覺，接到青梔的電話，她說我的……”葉知行想說妻子，到嘴邊又改成了：“……易在浴室割腕了，讓我趕緊過來。等我來了，就看到……”

    易赤條條、白花花的軀體躺在浴室。掛在浴缸外的手腕，血肉模糊。她下了很大的勁，透過那片血腥，隱約可以望見花白的骨。

    一個人到底是有多厭惡自己，才狠得下這心，割斷了手腕，割斷了她與世界的最後一點脈動。

    這份連骨肉都要刮下來的狠絕。

    不願意再回想那個血腥的畫麵，葉知行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在這之前，死者和誰發生過爭執嗎？”

    “沒有！絕對不會有！阿是世上最溫柔的女子，雖然有時候有點孩子氣，卻從來不輕易和人動氣，她、她……”葉知行哽了半天，卻找不到一個詞措。最後他紅了眼睛：“她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她的家屬呢？”

    “阿她……許久沒有和家聯係了。”葉知行知道易有父母，但她從來不提起，好像從來沒有過。好像她是從石頭縫蹦出來的。

    就連見他父母的時候，對自己的家庭易也從不多說。

    隻說，很久沒聯係。再問，她也不會多說一個字。

    警察又問了幾個關於易的問題，家有幾口人？是否有兄弟姐妹？家庭住址？……

    葉知行才發現，他對這個未婚妻，所知甚少。他腦子混混沌沌，答什都慢半拍。好不容易熬完了筆錄，那邊穆青梔已經等了許久，不知去哪尋了一件大衣，給他披上了：“葉知行，你……”

    穆青梔想勸他不必太傷心，可開口眼淚就落了下來，連抓著衣服的手都止不住地抖。她與易相識十幾年，是最親密的異姓姐妹，說不難過是假的。

    何況葉知行，他向來愛易入骨。

    中國十多億人口，尋一個知心人不易。原本訂了婚，就指望著和這個人白頭到老，誰知一天的時間人就沒了。

    葉知行此刻，就好比那亞當失去夏娃，硬生生撕裂身體，取走那根不可或缺的肋骨，能勉強站住不倒下已需要極大勇氣。

    “青梔，我……我先送你回去。”葉知行從小家教極好，即使再難過也不輕易在外人麵前流淚。哪怕此刻他傷心至極，也考慮到穆青梔是個弱女子，這晚一個人回去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