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後。

    鳳凰回到宮中的時候是夜，而唐思羽已經隻剩下一口氣了。這個作為她姐妹的人，始終還隻是人類，總要麵對死亡的問題。

    唐思羽做了五十年的君皇，鳳凰則放棄了唐思煌的身份，在人世間尋覓著白滄的身影，逢年過節她才會回來。而在這五十年，她親手送走了淳於英、漸玉…..她所熟悉的那些人，最終都是會遠離她而去的。

    就連唐思羽，作為她的手足至親，也會這樣消失在世界上。鳳凰久久地注視著床上的唐思羽，年少時候的容貌已經開始枯萎，她已經老得不像話了，那渾濁的眼睛勉強可以認出唐思煌的樣子。

    而唐思煌還是維持著少女的模樣，永遠都不會老去。時間不會在她充滿神力的身體留下太多的痕跡，她是時間之外的人，也是唯一留在這個世界的神仙，她無法回到天界，隻能在人間徘徊，尋找那個不知道什時候才會出現的人。

    距離等待的日子還有許久。

    “阿煌…..”唐思羽發出老人應該有的沙啞聲音，那聲音像是撕扯著什一樣，唐思煌在半空中抓住了她的手，伏下身去注視著她。

    “我在。”鳳凰溫柔地望著她。

    “阿煌，我要走了…..”

    “嗯。”

    “阿煌，我走了之後…..你…..不要再找下去了…..”唐思羽心還是念著這個姐妹的，她希望她能夠過上世俗的快樂。

    鳳凰還記得有一年，唐思羽認真地問她，就算找到了白滄還是不記得她，也不一定可以和她一樣活那久。到時候能陪伴她也不過寥寥幾十年，這樣的尋找有什意義，如果隻是為了那幾十年，還不如做一個快活的神仙。

    這個問題，姑姑也問過。

    白滄隻是龍族，和鳳凰的永生體質是不一樣的。龍族如果魂飛魄散，就算真的魂魄尚能安養成人形，也絕對不會變成神仙體的樣子了。

    也就是說，鳳凰再次找到白滄的時候，他隻能是個徹頭徹尾的人類，而人類的壽命總是有限的。就算辛辛苦苦找到這個人，最後還是不得不再一次麵對和他分別的痛苦。

    這樣的尋找看上去變得非常沒有意義。

    每次被這樣問道，鳳凰總是很堅決。她既然答應了會找，就一定會找下去。在尋找的這些年她忍不住在想，當初白滄也和她一樣嗎？在年複一年的失望變得愈發麻木，甚至連她自己都在想，白滄那微弱的神力，最後真的已經消失了也不一定。

    但是越是這想，她越是想要找下去。

    鳳凰撫摸著即將枯死的唐思羽，沒有對她的問題作答，但是她的沉默已經顯示了她的堅決。唐思羽不再說這件事，而是靠在她的懷，靜靜等待死亡的來臨。

    鳳凰沒有什表情，她看了太多的生離死別，送走太多人，唯有她自己是永生的，她無法死亡，終究還是要為他人的死亡妥協。

    她能做的夜隻是陪伴而已。

    唐思羽睡著了，在她的陪伴中，安詳地走了。一直站在宮殿外守著的豬叔走了進來，他也很老很老了，老得走兩步路都會喘氣，但他一定會來，因為他知道今天晚上，唐思煌一定會在這。

    當豬叔和鳳凰站在一起的時候就會發現時光是多殘忍的東西，他已經老得這樣厲害了，但是鳳凰還是那健康，她看上去還和昨天一樣容顏煥發。

    “公子…..”這多年了，豬叔已經知道了鳳凰的身份，但還是習慣這稱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