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踏青詩會已過去兩，李默岩隻是練功，又有些百無聊賴起來，眼看就是清明，就去跟楊良長告假還鄉上墳，楊良長正在伏案工作，對此自無不允，順手從一些案牘抽出一份，讓他捎帶著處理一下。

    李默岩大致看了看內容，無非是件疑似妖物滋擾之事，他吃了上回教訓，總算知道去領了福利符籙，黃級金鍾符和封妖符各有一張，再去廚房狠狠搜羅一番，這就騎著那溫順踏上了回歸大王村的路途。

    他這孑然一身走就走，第二日寧楚來尋他時，就撲了個空，才去主堂找那楊良長，道寧劍已成功入得黃易，邀她前去觀禮。楊良長自然好生勉勵一番。

    再兩日後，寧府上下擺出酒席，招待各方賓客。扶風郡尉劉大元，郡丞唐紹年都是到場祝賀，郡守謝煥公事繁忙，隻遣人送了些禮物來，楊良長還送上一雙不知何物織就的銀光閃閃手套，直令得寧劍愛不釋手。大體人都來齊，寧府門子正待閉門宴客，一輛豪奢至極的牛車倒是出現在了門前。

    寧主簿是一個精明能幹的中年文士，聽得門子報信，心中明白，與那劉大元、唐紹年一，幾人匆忙趕到府前，牛車上下來的果然是那文華縣主顧晚城。

    寧主簿榮光滿麵道：“女偶爾破級，竟然勞動顧縣主大駕，實在是與有榮焉。”

    顧晚城略施一禮，回道：“寧叔毋須客氣，寧家兄妹文武雙才，我豈敢托大。”

    寧主簿自家知道自家事，隻當她些客氣話，連忙引了幾人進去，各自安排坐席不談。

    酒酣飯後，男人們前廳些別的，女眷們都是進了後院吃些果子賞些花草。楊良長正與寧劍細心交待那手套用法，眼前隻是一暗，顧晚城已款款行至跟前。

    顧晚城先喚了聲楊姨，這才柔聲道：“寧劍妹妹，姐姐有一事相詢，望不吝解答。”

    寧劍與她素無交情，一向隻是仰望，就算再厚臉皮，當場也是臉色微紅，連忙站起回道：“不敢，請縣主姐姐示下。”

    顧晚城略帶猶疑問道：“府上是否有一才子，喚作餘杜白這名字？”

    寧劍仔細想了個遍，自信答道：“府人等我都熟悉，隻一馬夫姓餘，是否需要叫來問問。”

    那馬夫被叫來後院，四十開外年紀，獐頭鼠目，隻盯著滿院女眷亂看。顧晚城眉頭微蹙，尚存一絲渺茫希望，問道：“敢問閣下名諱？”

    馬夫見一美貌女子問話，連忙收了到處亂轉的眼神，仔細答道：“人餘剛。”

    顧晚城有些沮喪，待那馬夫下去後，眼珠一轉，又發言問道：“妹妹，你府上那青衣衫的仆從今日怎未曾得見。”

    寧劍有些奇怪，仔細問了下相貌，顧晚城剛剛形容出來，她與那楊良長兩人都是啞然失笑，楊良長替她回道：“那哪是她家仆從，那是我廳中新錄入的不良士，喚作李默岩，正巧外出公幹了。”

    楊良長看她一眼，又試探問道：“那憊懶子不知哪惹惱了晚城，倒是不用費心尋找，等他回來，楊姨替你出氣就好。”

    顧晚城將詩會那日見聞一五一十出，三人麵麵相覷，寧劍到底少年心性，叫道：“姐姐可不要是亂一氣逗我發笑。我那兄長，舞刀弄劍還行，文墨一竅不通，再那岩兄弟，從山中長大，怕連大字都識不下幾個吧。”

    顧晚城一滯，她今日撇開寧楚不管，隻來問這寧劍，本就抱著旁敲側擊的念頭，如今聽到這一番話，倒是更生疑竇。

    楊良長又是仔細想了想，問道：“晚城，你最近派人城中四處宣揚的那首清平調，就是你所那日出自寧楚之手？”

    顧晚城道：“果然什也瞞不過楊姨，正是那首。”

    楊良長斟酌一番：“那便奇了。”

    三女按捺不住，叫了那寧楚過來，寧楚知道怕是瞞不住，隻是到底講些義氣怕李默岩出名被人糾纏，隻當日兩首都是路上巧遇一奇人餘杜白所作，適逢其會，剛好用了出來。幾人明顯不信，寧楚額上冷汗泠泠。

    顧晚城也不願相逼太緊，最後了一句：“此等絕句，也非凡人能作，但請寧兄下回見得那餘杜白，與他上一聲，晚城仰慕文才，願延聘為府中西席。”

    頓了一下，又覺有些不妥，顧晚城更正道：“此等奇人，本不該以常理度之，寧兄隻待明晚城仰慕之情就好。”

    寧楚連聲答應，隻是不想正中了話圈套，顧晚城見他什路遇奇人果然是信口雌黃，眼光亮起，就連那楊良長都是若有所思起來。

    再另外一邊，李默岩算了下時日，那卷宗所載事情發生在鎮坪縣城，雖然順路，隻是不知道處理起來要花費多久，還是先馬不停蹄直往大王村去，待掃了墓後再行安排不遲。

    雖離開不久，可還是近鄉情怯，越靠近大王村，李默岩心情越是激蕩，前幾年光陰曆曆在目，吞門諸君言猶在耳。

    清明這日，不是太杙過來的日子，上還是灑下了牛毛細雨，午間，李默岩剛好行至那熟悉山坡上，隻見坡下大王村仍然滿目瘡痍，和他離去時並無什不同。他先在村中轉了一轉，看了看熟悉的鄉鄰，驚異看到家門口那早成焦木的樹上長出了一顆嫩芽，他盯著看了半，還是先去了村後掃墓，將路上買來的香燭紙錢用了一半，絮絮叨叨自言自語了許久，再帶著另外一半順著原路去了礦穀，倒是看出礦穀內有些新的搜索痕跡，看著是後來有人查案所致，也不去管，就在礦穀中央拜祭了幾位老師和他義父。

    再回到村中，他佇立在那棵樹跟前，看著嫩芽，下定決心將它移植出去，既然如此，樹下旋娘親留下的戒指倒是不能繼續存放此地。他找到工具來挖那泥土，隻兩下就覺得土色有異，像是被翻動過一樣，匆忙挖開一看，裝那戒指的盒子不翼而飛。

    李默岩心潮澎湃，這樹下埋有盒子一事隻有他和李默旋知曉，難道妹根本沒死，當日隻是躲了起來？隻是那屋中兩具焦屍又是何人？他來不及多想，提足丹田內氣，縱聲喊道：“旋！旋！你能聽見！旋！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