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盧錫安蘇醒過來時,他依舊沒能從暗影島的呼喚中掙脫出來。他猛然挺起身。肋骨疼得仿佛被打了個洞。他慢慢放鬆身體,癱在一張簡陋的睡床上,斷斷續續地喘著氣。他盯著頭頂的木梁和灰泥天花板,疑惑自己身在何處。
賽娜的尖叫仍在他腦海回蕩,他又一次失敗了。
再檢查了緊裹著肋骨位置的繃帶後,那有著一片淤青,胸口上還敷著搗碎了的草藥,揭開後露出一道烏黑的傷口,正是鏈鉤命中的位置。
他側過身,用手肘支著自己坐了起來。一扇百葉窗的縫隙間透進絲絲陽光,照亮了屋角的一個大木頭櫃子。櫃子上設了一個祭台,擺著昨日摘的花和一隻雪花石雕成的烏龜。他的大衣和皮背心疊好了放在床邊的小桌上,墊著兩把聖槍。
盧錫安伸出發顫的手,抓過了武器。他先檢查她的槍——從石體再到黃銅構件,正如她多年前教他的那樣。他的指尖摸著石上一道很深的裂縫。那是他們在艾歐尼亞時留下的紀念。他不禁微笑,然後拿起了自己的槍。槍身上的金屬件摸起來有些輕微的變形。這是新傷,得盡快修好。
他哼地一聲站起來,把雙槍收進槍套。然後他將手放在槍柄上,體會槍的高度和傾角。兩把槍都有些歪。他調整了槍套,又試了一遍。這回行了。他拾起自己的皮背心,小心地伸進雙手,再套上外麵的長大衣。
盧錫安挪到窗前打開了合葉。陽光伴隨著隱約的啜泣聲一齊傳進來。從這個角度他隻能看見一條蜿蜒的小河,還有一部分樹叢。蝕魂夜過去了,現在是早晨。
錘石應該已經不在這兒了。
盧錫安得回到自己的船上,才能繼續追逐他的獵物。他最後回頭掃了一眼,便打開了房門。
門外躺著十幾具屍體。
一個年輕女人坐在死者中間,拿著一塊布輕柔地擦洗一個老人的屍身。她抬頭望向盧錫安——一雙溫和的杏眼,已經哭腫了。
“你不該起來。”她說。
“我沒事。你幫我包紮的?”
她點點頭。“我叫米菈。我們在海灣附近碰到了你。”
“多久之前?”
“天剛亮的時候,我當時在找我父親。”
他低頭望著她腳邊的老者。
她搖了搖頭,眼有一絲沮喪。
“不是他,”她說。“我本來應該也出去找的,但我們人手不夠。”
她拾起一塊幹淨的毛巾:“要是你感覺好些了,就來幫忙吧。”
盧錫安凝視著死者。他們躺在地上,身下草草地鋪著剛砍來的蕨葉。有幾個的眼睛還睜著——墨黑的晶球,望向虛無。
他轉過頭,說:“應該讓他們家人來。”
她似乎正要說點什,村子另一頭傳來的喧鬧聲卻打斷了她。一群人跟著一架牛車,車上裝著更多的屍體。米菈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急忙跑了過去。
盧錫安不遠不近地跟著她。村四麵八方都有人走出來,有快有慢——有些人顯然更著急一些。
村民們簇擁著一個年輕人。他抓著一根沉重的手杖,說話斷斷續續的。他嚷著:“他們不能這樣!他們沒這個資格!”同時還用手杖不停地杵地。
“出什事了?”米菈問。
“納圖人要把屍體燒了!”
村民們群情激昂,紛紛響應年輕人的呼告,還有幾個人陷入了悲痛欲絕的境地。
“他們是什人?”盧錫安問。
“拜火者。”米菈說。“從島西邊來的。”
“他們要燒了她的靈魂,”一個老人大喊。“什也不給先人留下。”盧錫安看到米菈的眼湧出了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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