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下手術台之後，腳趾頭就剩下一個小腳趾了。

    我看著他遵醫囑持續負壓吸引、殘缺的腳丫子，我感到很抱歉，如果當時我攔住修腳的大爺，或許就沒有這個傷害了……

    17床大爺是個“三無人員”無兒無女、無老婆、無家人。

    又在醫院麵經曆了這個事情，讓我感到十分愧疚自責，“阿伯，唔好意思啊，我當時沒想到他會把你的腳修成這個樣子。”

    大爺靠在床頭邊發呆，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我說什，他手捧著茶缸，我站在他床頭，想等他說些什，罵我的話我大不了扭頭就跑，我總覺得老人家太可憐了，需要人寬慰兩句，但是在忙忙碌碌的醫院，寬慰人心總是顯得很多餘和徒勞無功。

    老頭子眨巴眨巴眼睛，一口濃鬱地上海話道“不怪儂，小姑娘的呀，儂不要感覺唔好意思，跟儂有撒關係，阿拉就不該讓他修腳……”

    我見老頭是個明事理的人，拉開他床頭邊的板凳，坐下來，跟他攀談閑聊起來，原來老頭年輕的時候結過一次婚，結婚不到十年就離婚了，後來就再也沒結婚，我也沒好意思問怎不結婚生孩子呢？人家的隱私，你也問不著。

    心理學上說，人際關係良好的人更長壽，更容易感受到幸福。

    跟老頭聊天的過程當中能感受老頭的孤僻和極端，任何事情隻要是他認為是對的，他不會去理會別人的感受和想法，永遠要做話題的主導者，不然就不說話，陷入沉默。

    “儂家離這遠嘛？”我問，我對很多病人都會問這個問題，一般病人都會說我要倒幾號線地鐵、怎怎樣才能到這。

    老頭沉默了一會兒，“做撒，”不做什，就是隨口問問而已，不然不說話，不尷尬？

    我擺擺手，“不做啥，就問問而已，關心一下。”老頭就不願搭理我了，打開了床頭鈴的收音機開始聽廣播，我坐著一言不發，老爺子不搭理我，也挺尷尬的，我便起身，略有尷尬地拍拍白大褂，“走了啊，阿伯。”

    下午護理部通知要實習生過去考核心肺複蘇，在微信群發的通知，麵有各種注意事項和上海這邊醫院的統一流程，我草草看過，心有了疑惑。

    “怎培訓一個心肺複蘇，還‘要求好看’呢？長得不好看的人就沒有資格做心肺複蘇了嗎？”我一邊躲在門後麵翻手機看消息，一邊無明所以地小聲嘀咕，“這是什意思？是要穿幹淨一點的白大褂嗎？”

    大青路過，順手撓了兩把我的頭發，短頭發的困擾，就是周圍的人會把手指插進你的頭發撓，“別撓我頭發！”

    上次領導才因為我蓬頭垢麵的訓過我，說我整天也不知道我在忙什，反正頭發都像個雞窩似的，讓我要適當地注意自己的形象。

    不是我不注意，是有人總喜歡把我頭發撓得亂七八糟的。

    “總帶教發的通知你看了嗎？怎還要求好看啊？什意思？”我問一個他們附屬醫院本校的實習同學，“你們這邊什規矩？”

    那個同學也很納悶，“是嗎？”“我看看。”便掏出自己的手記看微信群消息，然後就笑了。

    “是‘看好要求’，不是‘要求好看’，哥們你的眼神兒？哈哈哈……”她笑得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再仔細看一遍，“好吧好吧，是我一時老眼昏花……”

    這還不是最尷尬的一次。

    有一次回去考資格證書，出了考場，我想找一家小吃店弄點什吃的，結果看到一家店，門匾上寫著“護理包皮”，我當時還慣性思維在想這咋護理？這是什新操作？

    然後，仔細看了一下，原來是裁縫店“護理皮包”。

    還好這事兒沒跟別人提過，還好也沒問過老師該怎護理，不然可能會尷尬得要去世……

    整天被“囚禁”在病房，寸步不能離，可把我們都憋壞了，借著下午去操作考核的幌子，我跟大青便開始在危險地邊緣遊走、試探——我倆跑去便利店吃東西去了，大青要了幾串關東煮，我要了一份雞肉卷和酸奶，我倆就這樣明晃晃地穿著白大褂在醫院的便利店吃下午茶……未曾想到，醫院到處都是領導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