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了暮城來到了千之外的籬都，永遠不會再回去，除了《暮城報》不定期會收到署名洪顏子的詩作，那，不會再有任何關於我的蹤跡。

    暮城的梧桐落盡一層枯葉，層林盡染，新長的葉子也再也不會刻著我的那些秘密，我們都終將平凡，我們都終將會被遺忘，我從來不否認。

    顏子會永遠活著，像一首清遠的詩。而我，將會像詩的留白，遊刃在她留下的世界。

    我在籬都買了一塊花田，住在花田旁的木板房，來也奇怪，對於種植花卉，曾經隻是知其大略的我居然可以無師自通，可能是因為再也沒有了依賴，又或許是因為這塊花田對我來承載的太多太多。

    向真回到暮城將他的財產做最後的安排，回程前他遇到了因為我的死訊悲痛欲絕的左默。他如實的講述了他看到的一切。

    我安靜的聽著，試圖回想當初和左默的點點滴滴時，竟然發現很多事情我都已經忘記了，那些曾經以為會銘記一輩子的時刻，現在隻剩下零散的碎片。

    我慢慢變得無情，還是時間它在不知不覺中加重了陪伴的籌碼，疏遠，讓濃稠的情都稀釋的再也不值得被記起。

    倒是向真，略顯沉重的講述著，他抬起頭來憂鬱的看著我，表示他該的差不多都完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走吧，跟我去花田，前幾播了種子，要埋肥澆水的。”

    向真習慣性的聽我的話，起身時卻一臉的疑惑，因為我的反應和他設想的完全不一樣，很顯然，這一次他終於沒有參破我的心思。走到工具間，他拿起要用的工具和肥料，一句話沒有，跟著我一起往花田走去。

    “噢，對了，我先埋肥，你幫我接一桶水來。”放下工具，在最外麵的一壟地邊開始工作了起來。

    他很快就提過來一大桶水放在自己的腳邊，不用我，他知道怎配合我，他舀了一瓢水支支吾吾的道：“那個，蘇又，你就不想問點什？關於……左默的。”

    我看了看向真，那副模樣還真是少見，用可愛來形容此時的他，顏子應該也不會反對吧。顏子曾經過，向真在我麵前是另外一副模樣，更加的真實。

    我蹲著繼續埋肥，平靜的道：“我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長情，成碧告訴我一切的那一就證實了這一點，不需要反複驗證了。不過，倒是你，為什沒有告訴他？我以為看到這樣的左默，你會告訴他真相。”

    “我賭不起了。如果再錯過一次，我怕我就真的沒有勇氣再站在你麵前了。”向真的還是那認真，他一點都沒有察覺到我正努力忍著不被他的這副模樣逗笑。

    “你也可以學著當一個無情的人。薄情寡義一點並沒有什不好，不是嗎？”我繼續著他，這是難得的機會，難得有一次他一點都猜不透我的心思。

    “那你會去見他嗎？”他扭頭看了我一眼道，聲音甚至還有些緊張。手還不忘幫我舀了一瓢水輕輕潑在了花苗邊。

    “我的愛已經枯竭了。近乎絕望後的失而複得並不會讓人有欣喜若狂的幸福感，書上是騙人的，電影的劇情也隻是為了煽情，我再清楚不過了。沒必要再讓他痛苦一次了。足夠了。人生中最大的反派從來都不是人性，而是命運。我們該學會淺嚐輒止了。”我們不該再就這個問題糾纏不休了，一次又一次的失去讓我明白，相互擁有的時光有多珍貴，我該向前邁一步了。

    他長籲了一口氣，終於滿意笑了起來，他還是不敢奢求太多，這起碼證明，我仍舊是他一切幸福感的源頭。

    那，他如果繼續問下去，我會把當初顏子曾經想當麵給向真聽的話，以蘇又的名義，一字一句的表白給他聽。

    然而，他卻什都沒問，我完那句話，他就專心的替我整理花田，開心的像一個大男孩兒，他隻奢求陪伴，還是他另有打算？他的太輕易滿足，竟讓我開始有點猶疑不定。

    籬都不像暮城，華燈璀璨，四衢八街，資訊通達，這是座城，街道種滿了樟樹，沒有梧桐那般的諱莫如深，卻多了一份簡單踏實。這沒有科研所，沒有一首詩就能鼓舞的讀者，沒有蠅營狗苟的富豪，沒有人知道那個像仙女一樣的詩人洪顏子，沒有人見過這個才設計師向真。

    在這，餘生可淡薄。

    離開暮城不知不覺已過了兩年，再次拿出那一遝信箋時，泛黃的信紙，古舊的郵票，純潔如雪的情誼，都覺得漫長久遠恍如隔世。我翻開最外麵的那一封，想起當時這封信來的多及時，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如此安排的一樣。

    見信如麵。

    蘇又，在這封信之前，你已經很久沒有收到我們的來信了吧，我知道你也一直等著我們的來信。我想了很久，還是打算給你寫這一封信，如你所見，這封信由我提筆開頭，也將會由我收筆，不要失望，戀心會一直在。

    一直沒有告知於你，是因為我不知道怎向你訴，和戀心一樣，我們都不希望讓你為此陷入悲痛。每個人的生活都有不易，處理起來就已經精疲力竭，如果可以，我們希望能一直給你力量。

    我仍然不後悔陪她一起來荒蕪山，在這的幾年時光我們更像是並肩作戰的戰友。先前的每一封寫給你的信，都是我和她一起在昏黃的燈光下伏案寫完的，那曾經是我們一之中最放鬆的時刻，好像我們正麵對麵的著話，能感受的到我們一起在球場邊吹的風，能想象的到你安靜的在一旁看著我們鬧，能看見你愈發堅毅的眼神……如果那個時候的時光美得像一場幻夢，那我和戀心在荒蕪山的時光更像是在迷霧森林的一道熾熱的追光，不滅不散，肩負使命一般的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