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陰鬱的雨，顏子暈倒在了咖啡館，那之後的時間，我被空洞的白色籠罩，終日無比恐懼。

    我開始討厭見到白色，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工作服，我再也見不得皎白的月光和素雅的曇花。

    對我來，那純淨的白色曾經是多的美好神聖不可侵犯，而如今，它透著失去和死亡的恐懼，我厭惡極了，我不止一次的看著眼前晃眼的白牆伸出了自己的拳頭，重重的砸在了上麵，直到鮮血的殷紅色霸占那一片荒蕪薄情的白。

    我出了病房，走出兩步雙腳就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重，我拖著雙腿走到了另一條走廊的拐角處無力的倚靠著，實話，此刻的我腦海一片空白，自從顏子生病以來，每一次走出病房我的腦海就是一片空白，該有的思維活動好像也被這醫院該死的白色床單籠罩住了，不留一絲縫隙，不留一點喘息的空間。我厭惡無法思考卻又不受控製的自己，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向真從部隊回來在廢棄工廠的那。我不記得我中午吃沒吃飯，好像胃口不好沒吃，又記得好像為了有力氣思考吃了很多。絕望是多可怕，你明知道自己一定會墜入伸手不見五指的萬丈深淵，但你還是慌亂的往上攀爬，那是近乎哀求的姿勢，蚍蜉撼樹的真有時真的很可笑。

    我順著牆壁緩緩的讓身體落在了地上，雙手扶著頭緊緊地閉上了雙眼，希望再睜開眼的時候，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你不覺得悲哀嗎？依附一個人而生？依附一個人而活？”是向真的聲音，平地炸響的質問把正想逃避的我拉回了這殘酷的現實，但我不想睜開眼睛，我告訴自己，我還在夢，我還在夢。我身體不由自主的在搖晃，感覺快要支撐不住了，我大概真的很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他蹲在了我的麵前，用同樣複雜的眼神直視著我那張生無可戀的臉，眼光化作一把把刀在我臉上胡亂拉扯，一陣陣刺痛一陣陣發熱。被他的眼光牽引著，我吃力的微微睜開雙眼抬起頭來看向他，有氣無力的道：“悲哀啊。那又怎樣？你活得不悲哀嗎？可這不就是人生嗎？”

    兩年前的今，我和顏子回到了那條長滿青苔的老街，我們從一起長大的地方。對於想讓她辭去醫院的工作開一個咖啡館的事情，她終於親口給了回應。

    那年夏，我們幾個都還在暮城，還能時常聚聚，大家的事業都風生水起，對愛情都深信不疑。花弄影間在那個夏開業，我們在紅亭玩的樂不思蜀，喝的一醉方休，向真還唱著周傑倫的《軌跡》，成碧還趁著酒勁兒向黃照表白一千零一次，顏子還紅著臉站在向真一旁，身後站著目光從未離開顏子的三越。那時候的我們都以為，我們的青春才剛剛開始，我們都相信我們已經有能力應對世事，能憑借自己的能力好好生活，我們對自己充滿了信心，對未來飽含誠摯的熱情。

    直到慢慢地，我們發現生活就像在砌一堵死寂的灰牆，剛開始的時候我們滿心歡喜的拾來磚石，一麵心翼翼的疊起磚塊，一麵跟身旁的夥伴分享經驗展示成果，終於這堵牆砌到了等身高，我們想著這浩大的工程終於要竣工了，奇跡也該出現了吧，可奇跡沒有出現，日子卻一暗淡了下來，於是我們歇斯底對著它拳打腳踢，想盡了辦法，那堵高高的灰牆也沒有半點回應，我們隻好回頭向同伴求救，才猛然想起來，他們已經被我們親手鎖在了這堵灰牆外，他們以為是助我早日完夢，我以為那是對他們的保護。

    於是，我們陷入了更加綿長的迷茫，真正屬於明的，隻有恐懼的未知，隻有蓄勢待發的枯竭，隻有更加虛無的妄想和更加深沉的孤寂。

    向真蹲下來抱住了我，輕聲的著：“你需要好好的吃一頓飯，好好的睡上一覺，蘇又。”他的身體一靠近，我就渾身癱軟像一灘爛泥，我用指甲狠狠的扣著他的手臂，絕望的哭喊著：“我真的盡力了，我真的盡力了……可是我無能為力了。向真，該怎辦，我該怎辦……”我崩潰了，亂的像稀泥一般的腦海卻仍舊閃現著那在我坐在石階上順著光亮朝路的那頭望去，她穿著純白色的連衣裙，身披光輝朝我走過來的畫麵，蘋初見時，兩重心字羅衣。

    那，我大概是哭暈過去了，醒來已經是三之後的深夜。我作了一個漫長的夢，漫長到醒來時我已經將它遺忘，當我睜開雙眼的那一那，那個夢閃爍成一顆星星在我的額頭點亮，升起，旋轉，又消失不見，我想我已經做好準備戰鬥了。我緩緩坐起來，才發現身旁熟睡的向真。月光皎潔，照在他的臉上氤氳出動人的光輝，他更像是那顆一直環繞在我身邊的星，給我指引，給我光亮，讓我成長。我彎腰想拉起他肩上披著的毛毯，一動身就驚醒了他。他睜開惺忪的雙眼看著我，用迷糊慵懶的聲音輕聲：“你醒了。餓了？要不要喝水？”

    “我想喝水。”他放下毛毯，起身幫我倒水，他用手背試了試水溫遞給我，我問：“我睡了多久？”

    “三。”他在床邊坐了下來。

    “這幾顏子還好嗎？”我喝了一口水，平靜的問道。

    “嗯，我沒告訴她，你去國外幾參加研討會去了。”

    “嗯，我去看看她。”我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亮吧。亮再去，她這幾治療著呢，晚上怕會打擾到她。”向真拉住了我急忙道。

    對於顏子的病情我還是有預估的，甚至是隨著研究越深入越是對它的發展進程了如指掌，三病情並不至於會惡化。

    我回到了床上，他也安心的坐了下來。見我喝完了一杯水問到：“還要？”

    “不要了。”我把杯子遞給了他。

    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