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渭孫所說“決賽提前”,真非虛言!
至少在很多觀眾眼中都是如此。
什洞世之真,聽不明白。但五光十色,就在眼前。打得天翻地覆,眼睛都看花了,你說這不是決賽水平?
那空間遼闊的演武台中,已不見水色,碎了月光,隻有一條夭矯白龍,威嚴矜貴,自在遨遊。
打了好幾天的預賽、資格賽,何曾有如此壯麗情景?
靈域對撞在先,白龍碎月在後。
八百清江水,化而為白龍。在白龍體內,千萬頃的深水之中,廝殺仍在繼續。
而這過程也在太虛幻境,被鍾離炎以武道真元擬化在高空——鍾離大爺的高薪可不白拿。
真正在觀河台現場觀戰的,反倒沒這個福利……鍾閣老是不負責觀眾的觀賽體驗的,他隻負責比賽本身。
無光的水域深處,一杆鐵槊成了角力的橋梁。
跨江的橋梁溝通南北,它卻是一堵豎牆,澆築了偏見、傲慢,與固執的自我。
嶽問川身上骨骼反複地響,已經像是銅豌豆在油鍋滾過了好幾遍。
他的力量就是從對自我的極限壓榨中取得。
在過去的那些時間,他用性命戍守海疆。在今天這樣的時候,他也不惜用性命捍衛道理。
“我必須要承認你的強大。但這也是你不能再前行的理由。”嶽問川猛然頓足!
萬萬鈞的力量合撞,那杆累鑄鮮血的鐵槊,頃刻被撞彎,好似弓拉滿。
無所不在的水,給予他無處不在的壓力。
可是他的聲音撞著牙縫,像是鐵器成型前的每一次鍛打: “我絕不承認————你在觀河台上的位置!”
眼中的火焰,攀上了眼眶,蔓延到整張臉,為他添加了覆麵的鐵胄,以及一瞬間就點燃的焰甲。
火在水燃燒。
就像鮮血在江海不散。
【百戰焚身甲】!
焚我戰軀,此戰雖死不退!
很多次海疆防線被擊破,暘穀戰士站在一起,肩並著肩,是血肉的城圍。
能夠和水族並肩嗎?能夠把後背交給水族嗎?中古天路的教訓,難道還不深刻嗎?
身上的甲葉鏗鏘作響,嶽問川抬起一雙臂膀,肉身挑江!
他的眼睛瞪圓了! “我絕不承認……你也算人!”
滔滔江水,雷音浩蕩。焰光染得水似血,嶽問川像一座正在爆發的雪山!
八百清江,被一支鐵槊挑起來。
宋清約雙手撐著槊尖,順勢被挑飛而高起。
瞬間又帶水而下。
身上展開水君袍,八百清江水文,都在袍上走。
額上凸出蛟龍角,那是他的“水紋”!
!
重水如山。
這杆鐵槊在繃直的瞬間,又被壓下了槊頭,劈開浪潮一線,恰似龍點水。
“你隻需要承認我的強大!”
宋清約腳踩槊尖,壓得嶽問川雙手垂下,墜得此身下降,與之四目平視相對: “至於其他的……不需要你!”
他踩槊而前,毫無花巧地一拳直轟。
萬頃水,八百浪,付此一拳中。
嶽問川以甲手托槊,又一手鬆杆而前,仗以無匹之力,直接中拳對轟——
水域中心發生巨大的爆炸,以二者為中心,竟然短暫地轟出一團無水無氣、連元力都不存在的真空!
嘀~嗒!
一滴水珠沁進此中來,那靜止的畫麵才波動。
嶽問川的右臂焰甲似被狂風吹滅,舊軍服的袖子寸寸飛碎,彷似精鐵所鑄的胳膊上,黑色的筋絡一寸寸似蚯蚓般扭曲。
“且吐金血————”宋清約袍袖反退,露出來的拳頭是青筋嵌玉,散發著冷寂的毀滅的氣息,再往前送! “為我洗汙!”
嶽問川毫不猶豫地再對拳: “我的血太滾燙,會燒死你!”
他本想回擊“會燒死你們這些異族”,但哪怕是在如此激烈的戰鬥,也終究知道什話能說,什話不能說。
他可以明著針對一個叫宋清約,或者別的什名字的水族,不能公開表達對水族的整體性攻擊。
因為這是薑望主持的黃河之會!
鎮河真君的名頭,並不是講道理得來的。
而是天海無敵,威壓獼知本,手接希夷劍,鎮得長河無波瀾,方才有此名。
便是那東海之上,在昔日黃河奪魁前,他就已經先在近海群島殺得同境無敵手。
拳對拳,骨頭砸擊骨頭。
不斷有炸開的火光,仿佛兩頭遠古巨獸在水底對轟。
宋清約步步往前,一拳一進,不見翩翩公子態,是瘋龍惡蛟翻江海: “給我破金軀,飛玉髓!”
嶽問川被轟得不斷後退,嘴角溢血,卻一拳也不曾避讓。他像是一塊被反複鍛打的粗鐵,在這時咬住鋼牙: “金軀玉髓?”
恰似雷錘敲天鼓,遍身轟鳴成一聲: “我是銅皮鐵骨!!”
焰麵之下誕生了寒鐵的光澤,他的整個道身都在發生蛻變。
卻又有一點火光,搖蕩在他的心室,火光照鐵而出,外耀暗紅之色。
似乎在他的體內,鑄造了一座恐怖熔爐!
黑紅的體魄,像是一頭沉眠已久的猛獸,終於蘇醒過來。一見便攝人心魂。
名為【銅皮鐵骨】的神通,實在不算什厲害神通,其以防禦為主,在防禦上卻比不得昔日夏國尚彥虎的【渾鋼劫身】。
但就像【鐵壁】這門神通因為秦至臻而恐怖, 【銅皮鐵骨】也在屢劫屢鍛之下,成為嶽問川壓箱底的手段。
銅和銅不一樣,鐵和鐵有區別,人跟人更不相同!
仗著這身不同以往的【銅皮鐵骨】,他多少次死逃生,多少次殺穿海族軍陣。
他所獨創的“天日熔爐”,就是開啟【銅皮鐵骨·極劫之境】的鑰匙,兩相結合,推至鍛身極限——
現在才是他最強大最恐怖,最無可阻擋的時刻!
宋清約將欲抵定勝負的一拳砸下來,果然隻有一聲老僧敲鍾般的巨響。嶽問川這次巋然不動。
但他麵不改色,隻是一腳上鉤,踢著嶽問川的下巴,將其連銅身帶鐵槊,都踢得高起:“銅皮鐵骨,豈淆是非!”
嶽問川感受著體內不斷拔升的力量,下巴往下一壓: “份量太輕!”
但他隻說了這四個字。
因為宋清約的拳頭,又把他的下巴敲了回去!又是“鐺”的一聲鍾響。
水族的份量輕,宋清約的份量輕,宋清約的拳頭輕……
宋清約身如皎電。
在地獄無門走過那多次生死邊緣,他何嚐不知道,戰鬥已經進入了最為關鍵的時刻。
眼前的嶽問川,該說不愧是嶽節的弟子,在這種時候還有這種顛覆戰局的手段——
絕不能讓他騰出手來!
心中有這樣的覺悟,所以宋清約揮拳……
拳帶玉色!
停不下的波濤聲,未止歇的熱血湧。
一滴一滴的晶瑩水珠,在波濤中顯現,不斷地向宋清約聚攏,竟似乳燕投林,百鳥朝鳳……此即玄陰之華、萬水之精, 【天一真水】!
千百滴的【天一真水】!
宋清約馭此等神通,不予外放,不壯江河,而盡吞一身。
這深沉水域,一瞬間鋪滿玉色,仿佛美酒瓊漿,令人見之欲醉。
而場上觀眾聽得一聲環徹九天的威嚴龍吟,抬眼隻見——
正於空中夭矯的白龍,倏而騰身仰頭,片片白鱗放皎光,吐出一顆華光紛照的巨大玉珠。
古來祥瑞之景……白龍吐珠!
細看來,那玉珠並非隻是玉珠一顆,其間玉色漾開,能見人影憧憧,光折萬轉。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