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台好生熱鬧!炎旗獵獵,超脫顯身,少年泣血,天驕哀鳴。
悲者悲其聲,恨者恨其名,各有各的故事和精彩。
薑望並沒有不被尊重的憤怒,也沒有麵對不公的殺意,他孤獨地站在台上,像個局外人。他隻是想……做完自己的事情。
宮維章和諸葛祚還在台下默默等待,好好地備賽。他們都是很好的孩子,這本該是屬於他們的時刻……當然他們還太年輕,大人們的宏圖大業,才是人間的大局。
少年人的輝煌時刻,需要為宏大的故事而讓路。
這時候他們聽到了一個聲音,蕩魔天君的聲音——
“心能定否?”
其聲又問:“尚能戰否?”
竟是要在混元邪仙歸來之前,盡快完賽。
當然公平完賽的前提,是參賽選手能夠在這種環境下不受幹擾,真正發揮自己的實力。
所以裁判需要尊重雙方選手的意見。
宮維章斂眸按刀:“惟願速魁。”
諸葛祚已經安靜地寫寫畫畫了半天,這時將細杆纖毫一放,按為星光,填進書。隨手將這本厚書,塞進寬大的巫袍中,再慢慢地伸了個懶腰:“文武之道,一張一弛。看戲看久了,能夠活動一下手腳,那是再好不過。”
“有勞真君。”他對著薑望行禮,一絲不苟。
在蕩魔天君發聲的這一刻,觀河台上其它的聲音就已經被掩去,太虛幻境及各地天幕的轉映中,少年天驕的風采,重新占為主格。
玳山王姬景祿也好,正在演化為混元邪仙的天師炎旗也罷,都隻作為畫麵一角。
已經半晌沒有說話的呼延敬玄,明白又到了他解說的時候。
“那個,現在……”他將目光從天師炎旗上挪開,逐半決賽選手而去:“讓我們繼續這場黃河之會!”
觀河台上秦至臻緘然如礁,隻是抬刀一割————演武台內部的空間便又擴展,宮維章和諸葛祚已經落在了台上。
名為“橫豎”的天下之刀,為他們分割出同先前一樣廣闊的空間。雖則台上有多場表演在同時進行,卻已影響不到他們。
“天驕盛會,黃河大事。便以超脫之鳴,為爾奏聲。永之憾,以為斯榮!”
薑望履行黃河裁判的職責,聲成劍鳴:“本屆黃河之會最後一場半決賽,現在開始。賽內勝負,爾等自求,賽外之事,皆在我劍圍外……請決之!”
雪亮的劍光凝成一縷,繞這方決鬥空間而走,終究劃下線來……隱於虛空,便如蛟龍伏。
從這一刻開始,任何人因為任何事觸及這道線,就會迎來長相思不設限的反撲!
劍圍之內,戰鬥迅速爆發。
幾乎是薑望的聲音剛落下來,宮維章的刀便已經出鞘,橫似一道白虹,淩厲地掛斷長空。
而諸葛祚竟然渺如晨星,一時遠在天邊。星光在他身後交匯,降下一尊身段豐腴、麵刻秋粟……名為“大梁”的星神!
“大梁”探掌擒刀虹。
還有多少人在關注這場半決賽,不得而知。
但他們都全身心地投入了戰鬥,相信薑真君能夠保證戰場的安全。
哪怕玳山王在旁問賊,哪怕台上超脫將臨。
在這座天下台,聲聞盡為主裁判所掌。
淚眼婆娑的辰燕尋,和步步緊逼的姬景祿,都在他們自己的故事中。
前者是以當前這具身體,尚不能逃脫見聞。後者雖能察覺見聞有異,卻不去觸及,避免同裁判衝突。
所以辰燕尋和姬景祿,還在彼此對視。
他們都還沒有注意到半決賽的開始。
這是辰燕尋這個身份,最後一次流淚的表演,而大景玳山王,心如鐵石。
“我也想跟你有商有量,但你事先不商,事時不量,現在要商量……”姬景祿麵帶微笑:“我很難辦啊。”
辰燕尋流著眼淚,但是咧開嘴來:“既然如此……”
他的淚光之中,跳出一點極難被捕捉的靈光。是粼粼波光的一點,熊熊烈火的一焰————
吼!
!
也是在他開口說“既然如此”的同時,姬景祿的手已經探出。
晴空顯驚雷,聚為怒獅形。
獅子口一張合五指,拳峰收作擊玉錘!
響徹觀河台的轟響,平地炸開。聲如水紋,蕩漾諸方。
那靈光沒了,淚光也沒了。
一個拳頭轟落下來,宋國少年郎的腦袋當場便炸開了!紅的白的滿天飛濺。
愛紮丸子頭的俊朗少年,被視作內府場奪魁熱門的絕世天驕……從頭顱到脖頸到身軀,碾在拳下如埃塵,一次性地全部轟平蕩空。
高台廣闊,好生清淨。
既然已經充分地懷疑此人,姬景祿當然不會狂妄地等他暴起發難。
一有不對,就直接捶死。
至於捶錯了……
人都死了,怎會錯?
不是燕春回,也可以是別的什魔頭。中央帝國總歸是師出有名的。
人若未死……那不是捶對了嗎!?
姬景祿的氣勁結成一個三步見方的渾圓,抱丹而滿,所有的髒汙都在其中潑灑。
氣血為焰,點燃屍跡。
好像世界的汙濁,都能這樣被清掃。
薑望沒有及時出劍,因為他已經從辰燕尋眸中跳出的那一點靈光,觸碰到了熟悉的感受……那竟然是人道之光!
昔日他取之,而李一拒之,外樓不曾落。
今日外樓亦空置,左光殊受之,內府還未決名,辰燕尋又是從哪取得?
不管怎說,能享人道之光者,絕非十五歲的辰燕尋。其既無魁名,過往的經曆中,也不存在什益於人道的大功德。
它證明了辰燕尋並非辰燕尋。
既然不是合規參賽的選手,黃河裁判自然沒有保護他的責任。
辰燕尋果然沒死。
那斑斑點點散在拳勁丹圓各處的血肉殘渣,在氣血之焰熬了一陣,沒有等到救援,也沒有等到其它的變化。終於知道薑望不會出手,黃舍利也不會倒退時光。
最後的表演也未能打動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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