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8章 平生無多恨(答謝千盟逐鹿)
黑暗是宇宙最漫長的主題。
中央天境作為神霄門戶,卻迎諸天光彩。無數生命在此凋零,用一路走來所有的積累,炸成這個世上最燦爛的煙花。
鼠秀郎崛起於艱難之時,從來不會對命運低頭——誠然【逆旅】難追,鳳翅鎦金勢不可擋。
他亦提住那空白之劍,於那稍縱即逝的瞬光中,負劍於背格住那翅刃……而後脊柱裂、髒腑碎,身如敗絮飛。
麵迎雷音塔。
和計守愚這樣的對手廝殺,任何一點錯誤都會成為致死之因。一劍斬失,被【逆旅】回退,立刻就被碾碎所有先機。
而他選擇硬抗計守愚一招,把自己送到黃舍利麵前,贏得與之相錯的一瞬。
就是這一個瞬間,要分出生死來。
“平生無多恨,最恨稱我以美!”
他睜著已經血紅的眼睛,直接撞向那座雷音塔,卻在對撞的那一刻,被雷音塔所“遺忘”。
就這樣越過了有如一杆豎垂大槍的雷音塔,也路過了那條茫然的玄黃之氣所結的黃龍,在被遺忘的道路上,真實地來到黃舍利麵前。
“逆旅時光一萬次。這也是你必死的瞬間!”
皎白劍光從黃舍利的遺忘中喚醒,映在黃舍利靈動的眼眸。菩提樹下千萬年,也都隻活這一個瞬間。平生所修千般法,竟無一法得善因。
她完全能夠了悟結局。
在這個瞬間,誰能救下她?
計守愚攻勢方落,餘者各有對手,都不能至。
正在東北方向阻擊妖族大軍的黃弗,當然是第一答案。
可是他一旦抽身過來,東北方向的阻擊戰場立時便會崩潰。在彼處互相環繞、組成血肉磨盤的【黃龍】【青海】兩衛,將在下一刻,被妖族大軍嚼吃一空。
僅靠蔣克廉一人掌軍,絕對無法支撐。
而對黃弗來說,麾下大軍也好,神霄大局也好,沒有什能夠跟他的女兒相較……世間最珍是黃舍利。
果然就在鼠秀郎負創而至的此刻,在那處妖族大軍所形成的海潮之上,一尊黃燦燦的佛尊緊急騰起——
那正是鼠秀郎所要的。
“美人”當然是他的禁忌,黃舍利也的確令他生恨,但在這處戰場上,擊殺黃舍利絕不是他的第一選擇。
打破整個中央月門戰場的平衡,才是他的戰略目標。
但就在他洇血的眼中,黃舍利一把扯斷了脖子上掛著的降魔杵!
正要借此顯化的黃弗,未能降臨在這個瞬間。
“老頭!這世間有千萬顆舍利,你不要隻看到你的那一顆啊!在此廝殺的每一位,也都是他人所修的禪——打起精神來老黃!”
她主動終止了黃弗來援的可能,咧著嘴燦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鼠秀郎,拽著被她扯斷了的降魔杵,持之如匕,幹脆利落地紮向他的麵門:“美人!美人!美人!舉中央月門而死,並不叫我黃舍利榮耀。與你這樣的美人同歸,才算無憾——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鼠秀郎的劍,迎著她的心。她的降魔杵尖,對著鼠秀郎的臉。這完全放棄防禦的反擊,亦是對鑽天大祖的宣判——計守愚絕不可能讓黃舍利在這白死!
偌大的戰場,此刻仿佛隻有這一角,隻剩這一幕。
在當世“黃麵佛”的眼中,滾滾紅塵都褪色,芸芸眾生隻有他的女兒——隻有黃舍利振長披、紮尖杵,與鼠秀郎同歸的瞬間。
他身不能至。
身不能至。
佛法無邊,黃弗有涯。
參禪到頭一場空。
你如此無用!
他仰身而起,黃麵燦佛滴黑淚,佛光竟如九幽之蓮,炸開在整個阻擊戰場,暈染此處妖潮:“都與佛爺死!!!”
能成絕巔者,無不是蓋世天驕。但同在絕巔之林,亦有參差之分。黃舍利就是那種絕對意義上的天才,在任何一個時代都足夠耀眼。
站在整個種族戰場的層麵看,若是隨便一尊天妖就能與黃舍利換命,那當然是劃算的買賣。
可要是用鑽天大祖來換,它就並不值得。
鼠秀郎並不畏懼生死,可他害怕自己的死亡沒有足夠價值。
他這樣的妖,有過最艱難的時刻,也放縱過最張狂的風光,一生都在證明自己。
一個黃舍利,不夠填名!
在與黃舍利交錯的瞬間,鼠秀郎再次被遺忘了。他錯過了普度,與黃舍利錯身。
他被卷進計守愚的大袖,可他也被這隻袖子遺忘。
最後如此俊美的他,像一隻漂亮的跳蚤,落在了中央月門上,就此拄劍而下:“開——”
“回來!”黃舍利撥動了時光。
又回到鼠秀郎和她錯身的那個瞬間,回到鼠秀郎口口聲聲必殺的那一瞬。又一次把自己置於必死的危險中。
她已然逃脫,而又溯回。
“美人休走,某有惜花之德——”
黃舍利這一次把小巧為墜飾的降魔杵,放大了數倍,握之如鼓槌,狠狠向鼠秀郎的腦門敲去:“還是與我花下眠!”
她以不要命的戰法,誓求同歸。一口一個美人,一句一次調戲,使勁去戳鼠秀郎不與人言的傷心。
但鼠秀郎洇紅的眼睛卻忽然清澈。
他冷冽地掠過黃舍利,視線如刀剖月門。
他的身形被黃舍利溯回,他的印記卻被時光所遺忘,就在與黃舍利再次錯身的瞬間,喚醒他的鑽天印法——
極致的銳響,在整個中央天境都泛起細密的時空漣漪。
在一切時空漣漪泛起的最初之處,那是一個吞噬了一切色彩、把光線也都淹沒的“圓”。
不過一拳大,像是一口懸垂於天境的井。
其間茫茫空空,盡為遺忘之質……卒忘其帥,母忘其子,人忘其族。在生命的長旅,遺忘了上一個路口最愛的人!
如此種種,凝成遺忘之水,是這井中的波濤。
人們追逐著它,注視著它,也被它遺忘。而這口遺忘古井,這個丟失一切的“圓”……在一個恍神之後,悄然體現在中央月門上。
鼠秀郎竟然鑽透了這重天境!
由此忽略了距離,將這口遺忘的古井,打在了中央月門。
它先是一個“圓”,似空茫無色的井口,而後變成了黑。
它張織了無邊無際的黑影,像一隻巨大的黑耗子,覆在了中央月門上。
黑影遊動如海,其間最深邃的那些黑色,交織成一個道文所述的“天”字。而後此字最中心的那個點,倏然為空。像是一個人,被打穿了心髒的空洞。
至此乃有“鑽天印”!
鼠秀郎的目標一直都是中央月門。
諸天聯軍無數以死相赴的流光,都是為此。在核心戰場之外,不斷爆發的突破與阻擊……被各大霸國拚死接下的生命煙花,都在這闕樂章中。
就如蟬驚夢所號召的那樣——
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擊穿荊國陣地,擊破中央月門。
越是往後拖延,此門越是穩固。到最後將會如燧明城一樣,成為妖族心口拔不掉的刺!
而現世人族的戰爭潛力,也能借由此門完全爆發,那對諸天聯軍來說,是絕對災難性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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