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2章 僥幸之念,皆為軟弱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情何以甚 本章:第2782章 僥幸之念,皆為軟弱

    

       第2782章 僥幸之念,皆為軟弱

      “鬼嚎什!”

      鹿西鳴一劍殺進棘神意籠,將那響徹戰場使軍心搖動的所謂“急報”,斬截於姬玉的喉嚨。

      她縱劍而花飛滿天:“戰場上得不到的勝利,能夠靠你的口舌贏得嗎?!”

      此劍如烈日逐雪,許多妖族都鬆了一口氣。

      先前的戰報聽得驚天動地,炸得他們六神無主,原來隻是姬玉的信口胡言,惑敵之策!

      唯獨鹿西鳴自己沒有放鬆。

      正在狠命圍攻姬玉的陸執和蛛懿,也都神意凝重。

      三尊妖族絕巔神意絞纏的神意索,已經重之又重,三妖的心事使之墜如鐵索。

      陸執把自己變成姬玉殺之而後快的“心結”,才得以將姬玉網擒。

      可現在他自己的心結才難以紓懷——他明白姬玉並非信口胡言。這件事情的真實性都不必去驗證,因為在妖皇被引來神霄,而他們為了圍殲景國主力大肆調兵的此刻……姬玉所說的那些,是完全有可能實現的事情。

      既然這件事情有可能實現,景國就沒有理由不去做,沒有理由做不到!

      這係於太古皇城,牽扯整個妖族運勢的心結,是陸執無法自解的憂慮,亦直接影響到“棘神意籠”的穩定。

      他的天才創造的確別出心裁,這門前所未有的法術的確完成了它的使命……可也潰於它的獨特。

      姬玉這苟活了四千年的老東西,一眼就看到要害,開口就削割關鍵。

      以“心結”受縛,也以“心結”脫網。

      用一個妖族必然震動的消息,直接牽動這意籠!好似猛虎脫閘,龍開玉鎖,四千年神意積累浩蕩奔流,將神意索一舉衝散。

      姬玉大手前覆,直接抵住了鹿西鳴的細劍,任由這劍貫穿他的掌心!

      這隻歲月斑駁的手,掌紋竟然如龍遊動,聚成了一個八卦——鹿西鳴神香刺劍所造成的傷口,足以貫穿絕巔本源,當如紅枝蔓延在春日。但被遏製在這掌紋八卦中,如瓶中紅梅。

      他的手就這樣在劍身經行,在劍刃切割指骨的聲響,直接探到了劍格上,五指合握,將劍格握成了鐵汁,抓住了鹿西鳴的手。

      滾燙的鐵汁淌在妖軀上,發出滋滋的響。

      鹿西鳴縱身幻退,便如蝶群漫天舞,姬玉卻追近每一個幻身,如影隨行。

      蛛懿的傀線天羅牽拽著他,使他動作僵硬,難以前赴……可他繃緊這傀線。拽得傀線天羅繃繃而響,就此捏碎了鹿西鳴的指骨!

      都說大景帝國的宗正寺卿,“慎而近怯”。大家說著姬玉夙都死了他還沒有死,說他多懂得養生,多少帶著幾分鄙夷。

      可他此刻脫籠死鬥,簡直殺紅了眼睛。

      鹿西鳴體內飛出粉紅的花瘴,姬玉的手背卻同時拔出筋絡,繞鹿西鳴數周,將其牢牢捆縛。

      但聞龍吟虎嘯,血筋消失不見。

      鹿西鳴的肢體仍然自由,可她的花瘴卻無法飛逃,被鎖在皮囊中。使得她一時遍體通紅,如暴血將出——

      此之謂“龍虎鎖塵囊”!

      姬玉不僅擅長抽他人之筋絡為囚索,對自己也是一視同仁,能夠煉成法器的部位,絕不浪費半分。

      他就這樣握著鹿西鳴被捏碎的手,用筋絡鎖著鹿西鳴,把她往身前一帶,揮之如揮流星錘,狠狠砸向迎來的陸執。

      鹿西鳴一身手段,處處憋屈。

      向以攻堅能力稱許的她,率先發動最後的攻勢,卻頻頻受阻,到最後自己都被當成了武器,這簡直是一種恥辱。

      此刻身不由己,麵迎陸執。陸執避她則失機,護她則受縛,刀出兩難。

      豈可如此?!

      鹿西鳴完好的那一隻手,舉劍指而自剖,自毀妖軀,殺破這皮囊。

      被筋絡龍虎所約束的花瘴,砰然炸開,這高貴美麗的天妖皮囊,像一張被刀分開的皮子——

      在鹿西鳴血色的眼睛,陸執看到的是一種堅決。

      他亦毫不猶豫,殺破鹿西鳴的道軀,就此越過這阻礙,刀斬姬玉!

      篤!

      以刀斬麵,竟如落砧。

      刀鋒切著姬玉的麵骨,聲音格外的低沉。

      殺破這麵,入顱三分,未能將這顆腦袋徹底劈開。

      麵上的鮮血流向窪地,血沫浸著他的喉嚨,使他的聲音暗啞而染,仿佛浸著幽泉的冷。

      “學我似我豈知我?”

      他淡黃色的渾濁的眼睛,透過血簾看著淩空的陸執,那一瞬暴射出的精芒,令陸執如落寒窖。

      “不經曆痛苦,你是不能真正成長的。”

      他的左手閃電般探出,直接按到了陸執的臉上。

      喀嚓!他的右手硬生生地一扭,直接將自己拔肉而出的筋絡繃裂,也將鹿西鳴的神香刺劍生生折斷——

      這隻手就如釘錘一般,直接將斷劍砸進了陸執的太陽穴。

      “你真的學到了嗎……”

      “後生!”

      繃繃繃繃如弦琴數斷,姬玉身上不停生長的傀線不停地斷裂!

      絕巔筋絡和傀線的錯響,像一首知音無覓的曲。

      此刻這雙眼睛已經毫無保留地告知陸執——

      三天妖他是最好殺的那一個,姬玉一直盯著的就是他的性命,根本就把他當做突破口。

      自以為已經學透了人,其實還遠遠沒有交夠學費。

      從妖族的食物變成諸天的主宰,人族沒有他們所宣揚的那樣偉岸,可也絕對超過所有偏狹的想象。

      昔年蕩魔天君橫劍諸天,陸執勇登絕巔,無懼生死,自問是經過了考驗的。他從來也自詡殊異。

      何至於在生死之戰,受到這樣的羞辱呢?

      真正屈辱的是他並沒有能力反駁!

      這一刻他有茫茫多的念頭,但真正清晰的,隻有一道蜘影。

      半指長的如玉石雕刻的小蜘蛛,出現在陸執的眼睛。

      就在姬玉掌拍斷劍,刺破妖顱的那一刻,這隻玉蜘蛛裂開了。蛛腹如受劍,一點裂痕在此展開,數不清的蛛絲炸出來……交織成一張因果的網。

      蛛懿當年通過蛛蘭若的蘭因絮果觀摩因果之道,暗中苦修,早就有所收獲。多年晦藏,而今用於一時,頃救陸執於絕境。

      這張因果的網,托住了姬玉拍來的斷劍,使之未能貫穿整個妖顱。

      更有一道傀線似白練出海,跳在空中,將陸執的道軀倏然釣遠。

      翩翩君子已不見。

      隻留下一道飛濺而出的鮮血,以及數點濁白藏紅的腦髓,如那髒墨灑長空!

      呼呼!呼呼!

      逃出生天的陸執氣喘不停,驚魂未定。

      死亡並不那值得畏懼。

      但凶態畢露的姬玉,不惜以傷換傷,幾個回合之下,就已重創鹿西鳴,更險些將他擊殺。

      這是他不曾設想的戰局。

      而整個神霄戰場,還有多少他“不曾設想”的地方?

      ……

      姬玉高呼於口的軍報是假的!

      麒觀應無比確定這一點。

      但這封軍報虛假的點,並非中央帝國兵鋒直指太古皇城。而是景國欲在神霄戰爭期間,蕩平妖界,不可能隻派那些人。

      許玄元是新晉的天師,不足以鎮軍,無法跟姬玄貞匹配,更不能昭顯道門。

      如今一真蕩滅,【執地藏】伏誅,姬鳳洲春風化雨,一匡朝局。景國擴軍十甲,帝黨執其四——中央握權之盛,已是曆代未有之格局。

      人族的利益在哪,道門的利益就在哪。

      在這確立諸天格局的神霄戰爭中,道門再不做點什,隻怕會跌落超然地位,和牧國的蒼圖神教一樣,墜於王權之下。

      混元真君虞兆鸞正與無染臥山論道。

      靈宸真君季祚,對決東海龍王敖劫。

      還有一位新晉的玉京山大掌教餘徙。贈出上古誅魔盟約,以全蕩魔之名。回收殺災、蕩邪,重塑玉京威嚴……是一個不顯山不露水,但落子深遠的人物。逢此神霄,難道不取功業?

      姬玉所言征伐妖界之景軍,隻有天都、皇敕二甲,都是新軍。

      哪怕加上本就在妖界的【禦妖】,也不能說“夠”。

      三甲無以蕩妖土!

      所以一定還有強軍,一定還有強者。姬玉點破真相,動搖聯軍軍心的同時,也真假雜糅,迷惑妖族耳目。

      麒觀應此刻明白——景國要奪的並不是神霄第一功,而是要在人族麵對諸天萬界的萬古戰爭,奠定中央帝國無可爭議的優勢!

      姬鳳洲的野望,在整個神霄之外,在自上古綿延至今的浩蕩曆史中。

      而他是怎中計的呢?

      從頭到尾,景國人什偽裝都沒有做。景國人隻是……全力以赴!

      以前鋒軍力,在神霄戰場殊死而搏。

      應江鴻一切戰場指揮,都奔著打穿神霄戰場而來。就好像從頭到尾,他真的隻有這一個目的。

      姬景祿為此貪功而受創,歐陽頡為解景危而困陣……這支軍隊從上到下意誌如此統一,爭勝之心如此明確。

      以至於他確切地把這場戰爭視為神霄關鍵。

      為了全殲此軍,為了萬無一失,諸天聯軍必須要調度更多的力量,要倍之,甚至十之!

      單在這個戰場上來看,他麒觀應作為鬥部天兵主帥,幾乎沒有犯錯。全程見招拆招,確然取得關鍵性優勢。

      從本質上來說,這場戰爭和占壽領導的中央月門攻防戰沒有什不同,理當是又一次最終勝利的加碼。

      但問題在於,雙方都不設限的中央月門攻防戰,是一場投入太重的戰爭。

      荊天子唐憲歧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押上賭桌,讓妖皇帝玄弼不得不出手!

      妖界就這樣露出魚腹來。

      每個戰場單獨看都沒有犯錯,諸天聯軍已經做得比想象中還要好,沒有浪費驟開神霄的先機……可所有的戰場聯係到一起,在“不得不”的戰線運動中,給景國留下了如此巨大的空間。

      縱觀這些年的戰略布局,景國總是這樣——以無可回避的大勢,逼得對手要害自顯。

      但與其說那位文相最擅長的就是這種手段,更應該說,雄魁現世四千年、國家體製第一的中央大景,本身就最適配這種手段。

      景國可以犯錯,有巨大的容錯空間,總能補救。而對手隻要犯錯一次,就會被打落塵埃。

      妖族今日也會成為跌落塵埃的那一個嗎?

      “哈哈哈哈——”

      麒觀應揮刀大笑:“應江鴻困獸猶鬥,不肯認死。姬玉黔驢技窮,隻剩夢話!我妖族兵多將廣,牆高城厚。縱舉現世之兵,何能為也!”

      “自上古時代我族開拓妖界,有熊與三尊共約,烈山舉人族而伐,何曾動搖過我太古皇城?”

      “什匡命,雙生殘魂,劫幸之人,量他才薄!”

      “我笑姬玉夢話都不敢放開說——便讓姬鳳洲親征,看他搬不搬得走太古皇城一塊磚!?”

      妖界的戰爭情報,一時半會還傳不到神霄世界來。

      隻要他咬死不認,沒人能驗證真假。

      無論太古皇城戰局如何,他們圍兵至此,已不能回頭。

      甚至越是皇城危亡,他們越是要在這贏得輝煌的勝利。

      這般“必爭於此”的決心,已為他的刀光所剖明。

      帥旗高揚!

      前軍押上,兵煞湧起。

      墨雲分流,一座金燦燦的龐然大物從迷霧中駛出。三十三根如同天柱的桅杆,描述著古老的輝煌。

      一杆搖天的大旗,立為此舟的主帆。

      金絡銀髓,成周天星鬥。雲篆雷文,是曆代陣亡天兵的名姓!

      此即戰爭開始以來,一直以秘法遮掩的鬥部天兵星海主艦——屍舟·鬥部天宮。

      曾經死在一真刺元熹之戰的鬥部天兵主帥,是為此宮的主材。

      死亡屈從於未竟的使命,永眠不過是換一種戰鬥的方式。

      聯軍士氣高漲。尤其是鬥部天兵本陣,本已經凝練非常的兵煞,在鬥部天宮的籠罩下進一步升華。虛空天痕隱隱,兵煞自發結出一尊披甲天尊的輪廓!

      這是一支強軍在各方麵都臻於頂點的靈顯,兵武所遺的《兵論》殘篇有言——“兵煞自靈,至兵也。”

      應江鴻淡漠地抬望。

      卻見這艘輝煌屍舟滯空不前,除了彰顯威勢,什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麒觀應急切地想要贏得勝利,卻沒有立即斬刀。反而引軍後退,避開景國大軍的士氣高峰……不斷地在外圍戰場構築陣地,進一步夯實包圍圈。

      在這樣的時刻,他反而更堅決地執行原計劃——圍軍如碾,要一圈圈地消磨景軍銳氣,要將應江鴻消耗到極限,才做最後的吞咽。

      姬玉倒逼麒觀應的計劃已經失敗,這位妖族名將非常清楚自己應該做什。

      這樣的對手才更可怕。

      希夷仍在鞘中,應江鴻知道,這會是一場苦戰。

      “太古皇城必亡於今日。”

      他指揮軍隊,再一次縮小防禦圈。身卻更前,為本部第一鋒。

      腳下混元之氣飛速旋轉,空中清濁為他而分。他就站在明暗的分界,給妖族一個斬殺他的、清楚的機會!

      “麒觀應,你有明哲保身之智,自欺欺人之德!”

      ……

      ……

      “我承認他們的強大,但你們也看到了——他們並非不可戰勝!”

      巍峨高聳的封神台上,蟬驚夢振臂而呼:“我們的戰士,贏得了中央月門的勝利。我們的旗幟,在神霄戰場飄揚。”

      “我們的刀劍可以剝開他們的顱骨,我發誓這不是最後一場勝利!”

      此方神霄戰事,妖族是絕對的主力。

      而妖廷又將戰爭的指揮權,全權委於奴神蟬驚夢。

      作為諸天聯軍總師,他布置大體的方略,劃出統一的方向。具體在不同的戰場上,則置以不同的軍事統帥。

      蟬驚夢定下在月門耗墜人族一霸國的決策,諸天聯軍便前仆後繼,紛如墜雨。

      能有此般軍勢,固然是諸天萬族往前隻有這一條路走。也是因為妖族永遠衝殺在最前線,總覽全局的妖族,比聯軍任何一方都更拚。

      妖族上下浴血不退,就連妖皇帝玄弼都親自上陣,這份決心敵我共見。

      如此沉重的信任和期許,是蟬驚夢每一顆心念都必須負載的高山。他時刻緊繃著的心弦,已經麻木不會再驚鳴。

      這位站在超脫門外的強者,幾乎被這場戰爭熬枯。他肉眼可見的疲瘦,此刻舉臂,也聲音作啞。

      但現在才是真正的考驗——

      當景國奇兵突出,殺出五惡盆地,殺到妖陸來!

      本來隻是一場哨戰,是諸天聯軍和現世人族在最後的大決戰之前,互相稱量斤兩。是這場本該漫長的神霄戰爭,在開啟的階段彼此試探。

      可荊國於神霄所押下的重注,引爆了一連串的戰場反應。

      直接讓這場戰爭有了終局的氣象。

      蟬驚夢一再地告知自己,當下最重要的隻有兩點——

      第一,不能現在就進入終局。

      第二,不能不敢終局!

      愁龍渡的確已經被蕩平。

      為備戰神霄而提前登頂的天妖麒惟乂,亡軍於彼,僅以身免。

      愁龍渡之後,景國兵分兩路。

      一路以匡命為帥,晉王姬玄貞為鎮軍親王,副相師子瞻為隨軍軍師,以【天都】【皇敕】為主力,六十萬中央旅軍從之。如裴星河這樣的名將,淳於歸這樣的新銳,也都在陣中。

      一路是天師許玄元親自掛帥,玉京山大掌教餘徙鎮軍,以【殺災】【蕩邪】為主力,六十萬中央旅軍從之。在匡命、裴星河都倒向帝室之後,玉京山回收軍權,“道士下山”……啟用了四百年前的殺災主帥莊簡,和三百年前的蕩邪主帥薛臨。

      這兩位都是卸甲多年的在冊真人,在玉京山潛修以求絕巔。他們走的斬塵的道路,今為戰事所累,重履紅塵,等於是毀掉了這些年的清修。但他們的軍事素養,也曾經照耀一個時代。

      對於匡命、裴星河來說,他們必須要證明自己。對於莊簡、薛臨而言,他們一定要捍衛玉京山的威嚴。而代表景國代表人族的最終勝利,是他們一致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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