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悅石語 本章:第五十八章

    開了春,陽光也不再扭扭捏捏,他終於敢於站在大地麵前釋放著自己的熱情。大地升溫了,柳樹早在不經意間吐出了新芽。

    春天來了,春天真的來了。守喜夫婦像往常一樣早早地開了門,將貨物分門別類地擺放好等待著顧客的到來。準備就緒後,錦程饒有興趣地拿了一個馬紮坐在太陽下,享受春天暖洋洋的陽光。對總是匆匆忙忙,慌慌張張的她來說,這簡直是一種奢侈。她的生活中並不缺少陽光,她總是在陽光最強烈的時候去太陽下“暴曬”。無論是時間還是強度,這一排門市上的店主肯定沒有人能超過她。誰會給一個農民比曬太陽呢?她不缺少陽光,而是缺少享受陽光的心情。

    她坐在門前,陽光從東邊的樓上灑過來。一排四層樓的倒影給門前的馬路畫了一道無形的線,線的西邊已經是陽光燦爛,而東邊已經潮濕陰冷。錦程看著這條線,突然想到,人生不就是這樣的輪回嗎?此時,風還沒有來,她得到了些許的安閑,靜靜地看著馬路上的車來車往。

    和陽光一樣燦爛的還有縣城北部的樓市。不知何時,房子成為人們口中的談資。電視上,街、門市、家、車筐,到處都是鋪天蓋地的房地產廣告。你要是在街站一會,手保準能接上一遝廣告紙。從政府領導到平頭百姓,幾乎每一個人都在關注著興旺的樓市。報紙上不止一次說過,大媽買菜的空當就買了一套房的新聞。人們不能否認,經濟的發展給人們帶來更廣闊的需求。錦程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手中廣告紙,心中禁不住歎了口氣,“這啥時候才能買套房啊……”

    錦程知道,她們還買不起房子。但是這絲毫不能影響他們對“樓市”的熱情。是的,錦程和丈夫幾乎每天都在討論房子的問題。他們的討論的又不像普通百姓的買房賣房那樣的實際話題,他們更像是從一個政治或者是經濟評論家的角度去分析這燙手的“樓市”。

    他們需要做出一個準確的決策,一個關乎黑暗與光明的決策。為此,守喜和錦程都施展了渾身解數。

    “縣醫院確定搬過來了,俺戰友——就恁娘看眼時找的那個,他們科室都開過會了。”守喜說。

    “是啊,縣醫院一搬,其他的房地產應該都紅火起來了。”錦程說。

    “按理說是——”

    “你再去問問,問問這工地采購員都需要買啥……”錦程催促道。

    “上次不是給你說過了,一般情況就是工具,鐵絲、鐵定、以及工人的生活用具”

    ……

    錦程想了想,看著丈夫說:“咱們也轉行吧,這農機基本上沒有啥用了啊,現在哪還能聽見拖拉機響……”

    兩個人也想從房地產上分一杯羹,他們沒有那多的資金,不敢貿然前進,他倆繞著縣醫院周圍轉了又轉,直到縣四大班子一起為縣醫院東側的公園奠基剪彩儀後才徹底堅定了改行的決心。

    事實證明,他倆的決策是正確的,也是有先見之明的。門市轉型後的半年,他們已經從中嚐到了甜頭。縣把縣域經濟圈往北擴展到七環。對背景來說也就是五環了,老百姓都調侃說黎城縣的圈圈比背景畫得大。當然這隻是老百姓茶餘飯後的玩笑話,幾乎北邊的人們都感受到房地產給他們帶來的實惠。昔日的莊稼地現在被開發商視為珍寶,一塊一塊地收入囊中。這些開發商們甚至懶得舉行一個儀式就匆忙挖了坑下了地基。時間就是金錢啊,還沒人願意和金錢過不去。

    簡直是在一瞬間,公園周圍就開了五六個樓盤。如果你回家睡一覺,第二天保準驚掉你的大牙,圍擋竟然齊刷刷地長起了一層樓。蓋樓用的鐵釘,紮絲,工具都成了必需品。人著急趕工期,隻要是價格差不多,沒有人去在乎那個毛兒八分。除了房子用料的需求增長,還有生活用品的增長。被子,電飯鍋、涼席、風扇、取暖器、甚至是刮胡刀……

    工人一天工資二百多,可不舍得耽誤一會,隻有到傍晚下班了才到縣城去買買東西,守喜捕捉到了這個信息,每次都是最遲一個關門。

    即將坍塌的門市竟然神奇般的活了下來,現在甚至還活的生龍活虎。放假回家的王文徽也不用考慮去給別人打工,從他父親手中接過三輪車的接力棒,每天穿梭在各個建築工地。門市的貨物像是飛奔的雪球越滾越大,之前空曠的貨架被慢慢地填補起來。收了麥子,錦程和丈夫商議,先不要著急還貸款,先進成貨物掙了錢再說。

    門市一天天好轉,兒子也有了自己工作。最讓錦程高興的是,抽屜那個牛皮紙賬本上的紅字越來越少,每還一筆貸款,她都是用顫抖的手摩梭那個本子好久,對她來說,這個本子不僅僅是欠的帳,是欠的人情,更是一本苦難的記憶。現在,深坑呆了十幾年的錦程和守喜終於看到了一些曙光。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喜事值得慶祝。守喜從下崗工人變成了退休工人。每個月從政府那領取了兩千二百塊錢的退休金。這兩千多塊錢簡直是“救星”,從來沒有一個固定的收入讓他安心,現在,這個錢足以讓他放下忐忑的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這句話一點也不假,現在,板了十幾年的臉終於露出了笑容。門市不敢丟,家更不敢丟。他們害怕了,門市還有可能衰敗,家的地卻一如既往的產出著希望。錦程不止一次說過,“這地就是黃糊塗,要說多好吃,也談不上,可是它能維持我們的命,不至於挨餓,門市就不同了,它這就跟那麵包一樣,說給你拿走就拿走了……”

    錦程種地更加努力,別人三天拔完的草,她一天就拔完了。早上天不亮就下了地,中午也不休息,即使太陽曬得脫了皮,也從未退縮。如果口渴了,就尋摸著看誰家澆地呢,趴在壟溝灌個夠。久而久之,村的風涼話就起來了,什幹活不要命,貪財……錦程從不在意這些,隻有她自己清楚自己的處境。沒有人能明白一個剛剛爬上坡的人的心情。她無比地珍惜當前的幸福,哪怕在別人看來是不值一提的幸福,她也視如珍寶。她明白,隻有努力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運,才能獲得幸福。

    村謠傳說分了家就幹不完活的守喜和錦程用了一年證明了謠言的荒謬。無論是收麥還是收秋,他們家非但沒有落後,甚至還能領了先。沒人再去為此嚼舌根子費唾沫了。他們知道,所有謠言根本無法用嘴巴去解釋,隻能努力地用事實才能擊破謊言的泡沫。

    就拿這個秋來說,錦程還是提前準備好一切用具,一旦投入到收秋的戰役中,幾乎不會出一點紕漏。除此之外,一天的時間被運用到了極致,三點起床,三點半下地,中午稍微午休半小時,晚上九點結束戰鬥,這樣既保證了睡眠,又趕了工期。

    一切按部就班進行著。最先出的花生已經曬幹,到了晚上,三個人打著手燈將這三畝地的花生運回了家。對一個莊稼人來說,沒有比收獲能振奮人心了,三個人都感受到收秋的快樂。

    下午時,門市的女兒打來電話說門市缺貨,需要進點貨,三個人決定今天晚上把這車花生運到家後回縣城看一看,把這一攤子扔給女兒也是在放心不下。拖拉機進了門,沒有顧得上卸車,三個人就騎著車子回了城。

    第二天,由於錦程需要進貨,守喜和兒子先回村子幹活了。

    三點稍微多點,兩個人已經將昨天的花生搬到屋內,今天的任務還是比較緊的,花生雖然出完,可是還在地暴曬,徹底曬幹後再進大機器的話就容易帶果子(花生果太輕會隨花生秧噴出來),所以,這幾天都是緊張事兒。兩個人不敢耽擱,扔上去鋼叉、繩子和袋子就準備出發。

    車子已經搖開,守喜對車鬥的兒子說:“坐穩了!”

    “哦,走吧”王文徽扶著車架,笑著說。

    機器發出哢——哢——的聲響,拖拉機怎也掛不上檔位。

    “咋了,壞了?”王文徽跳下車,跑到車頭前問。

    “也不著這是咋回事,還冇遇見過這事”守喜使勁拉拽著檔杆說。

    “亂了檔位了?”在門市待久了,拖拉機的故障還能說出來一兩個,他從中摘出來一個最可的故障問。

    “不著”守喜急的一頭汗,“這不是耽誤事啊”

    他使勁一磕。檔位掛上了,“中了,走吧”

    地一點動靜都沒有,兩個人又是第一名。

    拖拉機噴出來的黑煙瞬間彌散在月光下,像是給月光隴上一層黑色紗……

    兩個人裝車、打花生,裝袋,然後再卸到場暴曬,一天內一直重複這樣的過程。裝車還省點勁,打花生的時候是所有環節中最費力氣的“工種”,花生秧一堆堆地摞起來,經過路上的左擺右晃抓奸瓷實,你再想將這些花生拽下來就需要是處九牛二虎之力了。王文徽心疼年邁的父親,主動承擔起來卸車的重任,起初,王文徽還使著蠻勁,往往把臉憋得通紅,也不見得能扔下去幾根花生秧,不用別人說,王文徽自己也覺得羞愧。後來,他摸索出來一個訣竅,卸車需要繞著圈卸,卸完一層再卸下邊的一層,這樣就省很多勁兒了。找到了這個訣竅,打花生的速度也提高了,王文徽也找到了男人的自信,終於不用擔心在排隊打花生的同齡人麵前丟人了。

    下午吃過午飯,錦程忙完縣城的事情也趕到了地邊,三個人幹活的速度更是加快了不少,天剛擦黑的時候,最後一車花生已經裝好。對收秋的人來說,這簡直要比過年還值得慶賀。三個人都很興奮,忙活了一個秋天,終於能找到一點閑暇時間聊聊天。三個人滿意地看著裝的滿滿騰騰的車鬥,四個角都筆直堅挺,真是一個好“車”,三個人不約而同地稱讚道。

    “你不用去了,你在地收拾收拾吧,俺倆去就中”守喜對妻子說。

    “那中,俺蓋蓋花生……”

    檔位還是不好掛,在守喜一陣猛磕後,車子終於開動了。王文徽拿著鋼叉緊緊地跟在後麵。

    到了上坡的地方,守喜停下來,上坡需要小檔加大油門,踩著離合,對這檔一陣猛磕。突然,拖拉機發瘋似的往前竄起來,冒煙桶像是扔進去一把一萬頭的鞭炮,咚咚咚響得幾乎要炸裂。

    “天啊,這個咋辦?”守喜心想,他站起身來,身體接近於扭曲,握緊方向盤的同時把車踩到底。

    可是,還是沒有阻止車輛狂奔,在前輪與路基接觸的一瞬間,車頭跳了起來,守喜“啊”的叫了一聲,“壞了”

    車後邊的王文徽發現車子的異樣,他拽著車繩,用盡全力蹬住地,試圖在後邊拉住瘋狂的車子,可是,這一切都是徒勞,拖拉機已經把他帶的飛了起來。砰——一聲巨響從車頭處傳了出來。

    王文徽顧不上發麻的手指,跑到大路上。

    “爸——”王文徽用嘶啞的聲音喊著。

    守喜坐在車頭上,驚魂未定。半晌,他才回過神來,“呃——冇——冇事”

    車頭衝出大路,完全懸空在路邊的深坑上。

    咯吱咯吱……

    車頭晃動著。

    “爸,你先別動!”王文徽喊道,“別動!”

    守喜死死拽住方向盤,盡量維持著平衡。

    “你別動,我去叫人!”王文徽叮囑道。說完,他就順著大路奔跑著,隻要有亮光的地方他就去看看。跑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找到一個人,王文徽不管認識不認識,攔住車,央求著別人來幫忙。

    壯勞力帶著王文徽到了事故地點。

    “幸虧恁這車裝的好,後邊重,這才能拽住這個車頭呢,要不然,車頭和車鬥早掉下去了”那人說。

    在他的幫助下,守喜抓住了繩子,從車上跳了下來,兩個人一起把守喜拉上大路。

    守喜坐在路邊,看著搖搖欲墜的車鬥,久久心不能平靜。

    休息了一會,守喜沒敢回場,他騎著壯勞力的車子去村口預製板廠請來了吊車,費了好大勁才把車頭吊了上來。

    王文徽給壯漢要手機號,說要感謝他,那個壯漢脫下背心擦了擦汗擺著手說:“弄那幹啥,都是這一片”。

    說完,壯漢騎著電動車離開了。

    守喜並不認識他,隻知道他不是這個村子的。天太黑,也沒有看清楚人影,這也成了他的一個遺憾……

    經過這一摔,檔位似乎恢複正常,也不在發出哢哢的聲響。他搖開機器,掛上檔,向打花生的地方奔去。

    王文徽還沉浸在剛才一場虛驚中沒有跳出來,心髒跳得厲害,……

    打花生的地方竟然不需要排隊,大老遠地看到這個情景,守喜心高興極了,他踩了踩油門,想要快點將車子停到位置,打完這最後一車。

    油門一踩,車子又跳了起來。車又失靈了。

    車子冒著黑煙衝了過去。

    守喜從車子上跳下來,試圖去前麵扳下減壓,讓拖拉機滅了火,可是,即使減壓按到底,煙囪黑煙依然往外噴。他又跳上車頭,眼睛尋找著可以撞的地方。

    對,就那——

    他打緊方向盤衝向花生秧堆。

    咚咚咚——咚咚——咚——

    拖拉機鑽進去了,已經接近守喜的駕駛座,守喜不敢跳下去,生怕失去方向的控製,車子再往別處竄去。

    花生秧堵住了煙囪口。

    黑煙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一兩分鍾後黑煙逐漸消了,車子停下來。

    守喜癱軟在車上。

    王文徽站在父親旁邊,拉著父親的手。

    “爸——”他從濃痰堵住的嗓子打開一道縫隙,勉強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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