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苦難的日子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悅石語 本章:第二章 苦難的日子

    村東頭也麵臨著同樣的境遇,大多是家庭都在為一件事情發愁,——飯,雖然不至於要飯,也不能保證那一頓都能吃飽。同樣,這的孩子也無心待在課堂,他們像一群在原野尋找獵物的惡狼,饑餓讓他們失去了童年的快樂。

    快跑——那個地方有吃的,這個大軍中不知誰喊了一句,所有人都咬著牙往前衝,剛才還是餓的挺不直腰的孩子們現在都全力以赴,至於前邊有什那倒不必在意,現在隻要奔跑,跑的慢的孩子開始罵娘,後邊跟著一群小點的孩子們開始起哄。找糧隊伍跑過的後邊蕩起一陣狼煙,這更給後邊的孩子造成了障礙,不過沒人在意這點煙霧,最後能找點吃的這些都能承受。這熱人們更加拮據。這塊黃土地已經被人們找了又找,翻了又翻。偌大的黃土地一點青草也沒有。孩子們跑過來才發現他們視為糧食的樹葉光著身子站在他們麵前,從表麵的顏色可以看出來,這的樹皮早已經被人拽掉,又恢複了斑駁的模樣。正因為如此,才引得孩子們競相追逐。他們失望極了,加上剛才的長途奔波,幾個孩子都一屁股坐在地上低著頭一聲不吭。確實,他們餓了,這的人誰不餓呢?“日他娘類,又白瞎了!”有財抱怨著。這時地上蹲著喘著粗氣的趙富強站起來,他往後退了幾步,朝著著一棵樹狠狠地踹了一腳,剛脫了皮的小樹粘液未幹,腳一滑,手還沒有來得及撐開的強的趴在了地上。哈哈哈,身後傳來一陣笑聲……剛才還在為跑的不快而內疚、抱怨的孩子心理舒服多了,“看看吧,跑的快有毛用”開始有人說起了風涼話。聽到笑聲的強的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頓時笑聲停止了,沒人願意招惹身體還算高大強壯的強的。頂多在他背後笑幾聲。呸!日,恁誰笑了?找事——?強的用手指著一圈人,沒人敢吭聲。是你不是?他走到瘦小趙富餘麵前,拎著破舊的領子把他掂了起來。“強的,不是他,他還是小孩兒類”旁邊的趙衛國邊拉著強的胳膊邊說。“俺都聽見笑聲了,咋可能冇人?”強的並不打算善罷甘休,舉起拳頭就往下砸。嚇得富餘趕緊架起胳膊擋著,忠軍一把抓住強的的手,用盡力氣將他的手掰下來。“咋了,你找事呢?趕緊滾,關你屁事”強的衝著忠軍喊道。眼看情況有點複雜,幾個膽小的孩子悄悄地從強的身後溜走了,隻剩下幾個膽大孩子蹲在地上準備看熱鬧。“強的,這著吧,你把他放下來,他毛孩子不懂事,傳出去你不覺得丟人,咱倆比試比試?”衛國說。強的的權威受到了挑戰,扔下富餘就來拽衛國的衣服。衛國左邊一閃躲開了,連抓了幾次,富強更加惱火。跳起來向衛國撲去。衛國左邊一跳多開了。他不想打架,對他來說打架並不是件光榮事,再說又給爹娘找不少麻煩,所以他隻選擇躲,而不是進攻,旁邊看熱鬧的也許看出了他的想法,無聊地拿起地上的小石塊玩起了走井的遊戲。“恁倆打不打?你不打俺就回家了呀”趙六勝說。“走走走,都回去吧,冇意思了”說完拉上蹲在地上玩遊戲的兩人甩開膀子回村子的方向走去。富強一看沒人看了也泄了氣,他也知道,他不是衛國的對手真打起來的話,算了,他停下來,拍了拍身上土,找了一棵樹尿了一泡。“蟄死你個龜孫兒”一泡尿一滴不剩地澆在了絆倒他的那棵樹上。“走吧,強的”趙衛國說。“走”強的提上褲子跟了上來。兩個人生著回家去了。尿完尿,強的便後悔了,今天真不應該逞能打架,剛吃完的飯隨著一泡尿流失消化殆盡,饑餓感又從胃湧上心頭。

    在村口和富強分了手的衛國著急趕路,走得太快,腳下的鞋子跟不上腳,好幾次還得再倒回來拾鞋子,鞋子太大了,他索性把鞋子別進褲腰,瘦小的褲腰頓時肥大起來,一隻鞋子足有大半個腰那粗,如果橫著擺兩隻鞋子可以繞著腰轉一圈呢。剛轉過胡同,正好碰到往外跑的妹妹,兄妹倆差點撞在一起。

    “咋了,跑恁快幹啥?”衛國問。

    妹妹上下打量著他轉了一圈說“咋了哥,剛才跟人家打架了?”

    “冇那事,我咋能打架呢,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呢”“別聽人家瞎說”衛國說。

    “剛才趙富餘跑咱家說你打架了,我這不是出了看看你”妹妹說。

    “咋,俺打架你還能幫我?”趙衛國笑著對妹妹說。

    “咋不能,俺人小,並不代表我冇力氣,咱們兩個總比一個人強吧?”趙衛國被妹妹的堅定的神情感動了,他相信妹妹,如果他打架,她肯定能幫得上忙。不過他如果真的打架也絕對不讓妹妹上,他得保護妹妹。

    “咱爹不著吧?”衛國小聲問。

    “不著了,我聽說了就趕緊跑出來看看情況”妹妹回答。

    “那就中,別讓爹操心,村的事夠他忙的了。”衛國囑咐妹妹說。

    “這還用你說”妹妹跳在他麵前笑著說。

    兄妹倆邊走邊踢啦著路邊的石頭,身後走過的地方揚起一道黃色的煙霧。

    這個胡同的盡頭就是兄妹要回的家。這座小院麵積並不小,五間屋的地皮在靠北的地方蓋了兩間屋子,在偌大的院子的襯托下顯得那低小。房子也不太深,進了門口兩三步就能碰到北牆。屋內狹小的空間被東西三張床幾乎占滿了。老趙夫婦住在東頭,西頭兩張床住著五個孩子,三個兒子住在北麵的床上,兩個女兒住在靠南窗戶的床上,兩張床的中間掛了一個破床單算作隔斷。院子地勢較低,地麵幾經鋪墊,已經高過了屋內的地基,屋內無法加高,再加高的話頭就碰到了房梁,腰也挺不直了。一家人都已經習慣,進門的時候都要彎下腰,才能安全地進入屋子。串門的人進來準磕碰到頭,麵對此老趙也無可奈何,隻好站在門口提醒到來的人注意頭頂。

    青色的方磚在歲月的打磨下也失去了光澤,露出了坑坑窪窪的皮膚。在朝陽的那一麵,一到冬天,這麵牆準時貼滿黑乎乎的圓圓的煤餅。隨經過雨雪的衝刷,牆上仍留有貼煤餅的痕跡。

    兩間屋子擠了7口人,做飯也找不到一個地方,老趙便在門口西側靠著南牆搭了一個兩米高的棚子當做廚房。草泥堆砌成的灶台上零星地擺著簡單的炊具,灶台旁邊老趙自製的風箱早已經熏黑,屋頂也變成了焦炭色,別看這個廚房四處漏風,但隻要進入這個廚房你就能聞到濃烈的煙熏味。也許這就是歲月的痕跡吧。這熏黑的房頂無形中也保護著這簡易的廚房,剛開始還有點漏雨,幾年下來,一點水也滴不下來。在灶台的上方掛著一個黃銅的勺子,光瓦亮,每次都是老趙媳婦把銅勺用布擦幹才掛起來的,對她來說這不僅僅是個勺子,更是希望。銅勺像鏡子一般明亮,讓人看得心情舒爽。

    灶台右邊放置著一口水缸,這可是老趙家做飯的重要組成部分呢,每逢做好飯,三兒子保家都會跟娘都發一次牢騷,說他娘做的飯跟旁邊水缸的水沒有區別。老趙媳婦習以為常,也不去搭理他。再說保家說的也是個事實呢,那個銅勺放進鍋依然能看到它光瓦亮的身影,難怪兒子會提意見。不過有的時候保家的牢騷正好碰到娘不高興,老趙媳婦也會說上一句“不吃,擱那吧”。不過保家聽過也全當沒有聽見,還沒有什過不去的坎讓守才放下手中的飯碗呢。在這個年代,誰能和飯過意不去呢。

    這就是老趙一家人的全部家當,家庭的窮苦並不代表精神的貧瘠,老趙在村子德高望重,已經在村子擔任了十幾年的村支書。

    “娘,大哥回來了”大女兒錦程剛到大門口就衝院子喊。聽到大哥回來了,擁軍,保家,小女兒錦繡都從屋跑了出來,“哥,你咋才回來呀,俺都餓死了都”幾個人埋怨著遲到的大哥,聽著兄弟姐妹的牢騷,衛國也覺得挺失落,本來想早點出去找點食物補貼一下家,東西冇找到卻打了一架,哎。他在心歎了口氣,也不想解釋什,他曾經也是那盼望著家人的到來,他不好意思地看著幾個弟弟妹妹說:“下次我來早點”。

    老趙立的規矩,隻有家人到齊了才能吃飯,否則都得等著,老趙之所以這樣做也要他的顧慮,誰來了誰吃飯,一來這飯數量有限,二是誰吃得多吃得少也不好衡量,要不孩子們都提意見,這樣盛的飯都擺在麵前,誰也不能提意見。老趙實行的這個規矩還確實避免了不少麻煩,要不幾個孩子都在耳邊發牢騷,告狀,再說了人們不是常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嗎。

    “就恁三好吃”大妹妹錦程瞪著眼說。幾個人都知道他們姐姐的性格,沒人敢頂嘴。隨即幾個人都轉身向廚房走去,準備碗筷等待吃飯。

    “都趕緊來吧,吃飯了,各拿各的碗”老趙媳婦衝著院子喊,“錦程,你去叫你爹趕緊回來了”“中,這就去”錦程應聲道。

    幾個人擠在灶台前麵探著頭往邊看,伺機搶自己認為碗的糊糊稠點的碗。老趙媳婦已經習慣了,不像他們小的時候那樣盡量把東西分的均勻些,怕他們起爭執打翻了碗燙到自己。現在他們大了,也不再去管這些事情,她知道也管不過來,有那閑工夫不如歇歇呢,幾個半大的孩子都不聽頭(聽話)。

    錦程和衛國從小不與弟弟妹妹們爭,每次吃飯的時候,兄妹倆都在廚房外邊聊聊天,等待他們都端上了飯碗才進廚房,有的時候看鍋留的飯少了,兩個人總會心照不宣地往鍋倒一些。兄妹倆的秘密早已經被老趙看到眼,隻是沒有機會提這件事,他打心眼佩服這兄妹倆,懂事懂得讓人欣慰也讓人心疼。老趙總覺得對不起幾個孩子,自己總是忙著村的事情,對家並沒有付出太多精力。欣慰和酸痛總是不失時機地跳出來折騰一下,不過他也已經習慣了。

    哥幾個挑好了飯碗從廚房鑽了出來,三個人都有點愁眉苦臉的,看來這樣的分配還是不太讓人滿意。保家用筷子在飯碗攪了攪扭頭對擁軍說:“哥,你也攪攪”“攪啥,都一樣”擁軍說。“攪攪吧,涼的快,別燙著嘍”保家還在試圖說服二哥。擁軍估計也猜到他的用意,他是在看他倆碗的米粒多少呢,死活不同意攪拌,獨自一人抱著碗蹲在窗戶下喝了起來。他越躲,保家也覺得他的飯稠也跟了過去。“你看看你,都多大了,也冇個哥樣兒,也不說讓讓兄弟我,我都快餓死了”說著一手端著碗,一手撩起來衣服露出來皺巴巴的肚皮讓擁軍看。“吃飯,吃飯!誰有功夫看你那黑肚皮”擁軍不耐煩地說。靠在門板上吃飯的二女兒錦繡也幫腔道“就是就是,冇個哥樣兒”。“恁到底吃不吃飯,嫌少的話去換換邊的碗,邊還有倆碗”錦程說。

    幾個人都不再說話,抱著碗邊吹起邊喝飯。本來也沒有多少東西,沒多久工夫便午飯撂下碗出去玩了,錦程依舊幫著她娘收拾碗筷。鍋剩下半碗飯,老趙媳婦像往常一樣盛到碗放在鍋台旁。

    “娘,俺給你說個事吧?”衛國走到正在刷碗的老趙媳婦麵前說。

    “啥事?”老趙媳婦起身問。

    “明天我去——,去俺嬸子那幹點活吧,她那蓋房子呢”衛國低著頭踩著風箱下邊墊著的石塊說。

    老趙媳婦沒吱聲,低頭拿著高粱毛炊樹兒刷著鍋。她不是沒有考慮這個事情,她知道孩子大了想為家分擔一下,但孩子再大也是孩子呢,去那能幹點什呢?會不會讓人說閑話呢,如果那樣的話寧願讓兒子在家歇著,再說了他爹會不會同意呢,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

    “娘,中不中?”衛國以為他娘沒聽清又問了一句。她直起身,拉起圍裙在上邊摸了幾把手為難地說:“俺想想吧”“哦”聽到娘的回答後吱了一聲扭頭往屋內走。一轉身把錦程撞了個趔趄,他趕緊伸手扶住快要摔倒的妹子。不知道什時候妹子錦程站在了他的身後,他竟然沒有察覺。“冇事吧?”衛國問妹妹。“冇事”妹妹仰著頭甩了甩烏黑濃密的辮子說。

    夜深了,清冷的月光透過窄小的窗戶中投射在牆上。一陣風吹來,月影隨著風在牆上跳動著。擁軍和保家都已經睡著,睡夢中還較著勁撕扯著打滿補丁的被子。衛國怎也睡不著,索性坐起來蜷縮在牆角,側著耳朵聽外邊的聲音。院子的柵欄門還沒有關,他在等待他爹推門的聲音。

    吱扭一聲院門響了,院子響起了緩慢的腳步聲,他知道肯定是他爹回來了,怕影響孩子們休息,爹回來時都會輕抬腳慢下步。他趕緊躺下去,拉了個被子角蓋在身上。一束月光從門縫中射了進來,隨即有消失了,老趙關上屋門小聲對媳婦說:“你咋不睡?”

    “冇事,剛縫了縫衣服”老趙媳婦解釋說。

    老趙脫下外罩,習慣性地朝孩子們這邊走過來,這幾個孩子睡覺都不老實,每次被子都能踢到牆角。現在天還不算冷,老趙也生了很大的心,要是冬天,老趙總是習慣性地半夜起來給孩子們蓋幾次被子呢。著月光,老趙看到,幾個孩子都睡著了,他拉上簾子,輕輕地回到東邊的床上。

    誒,趙穀得他家的事情解決了冇?老趙媳婦輕聲問。

    “冇,不咋好弄”婆媳倆都強硬著,誰也不服誰,誰也不說軟話,急的的穀的在家撞門,頭上都淌血……”

    “呀”她下意識地壓低聲音,老趙還是瞪了他一眼示意媳婦小點聲音,他倆屏住呼吸,聽到孩子們輕微的呼嚕聲,也不在說什,脫衣服躺下來。待老趙躺好,鑽進被窩,老趙媳婦問:“穀的都撞門了,婆媳都不心疼?他娘也冇服軟?”“冇辦法呀,穀的媳婦說穀的偏向他娘,不打算跟他過了,這事就難辦了……”

    西頭躺在被窩的守良抬起頭,側著耳朵聽這邊的對話,聽了半天,也沒有見她娘提他去蓋房子的事情,以為自己沒有聽清楚,就撩開被子坐了起來。

    “都弄不清呀,多好的一家人,非得弄個這……”老趙媳婦評價說。

    衛國再也坐不住了,娘咋一直不提自己的事情呢,隻關心別人家的事情,真是的!他在心埋怨道。倆人都好操別人家的心。哎——他忍不住地歎了口氣。其實他不知道,老趙媳婦也很為難,他在找機會給老趙提這事呢,隻是苦於沒有借口,所以才一個勁兒地聊來聊去。

    衛國的歎氣聲還是被他娘聽到了,也許老趙不太在意,老趙媳婦一直關注著西邊的動靜,他能感覺到,大兒子一直在那邊等待著他的回答。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這樣睡也睡不好,她鼓起勇氣,用胳膊碰了碰老趙,小聲說:“誒,給你——說個事吧”她說著頓了一下。“啥事?”老趙表現的很驚訝,媳婦還沒有這鄭重地說事情呢,尤其在晚上,他又想到了幾天咋也覺得異樣呢,媳婦這晚了還問東問西的,現在總算找到原因了。

    “嗯——咱後邊不是蓋房子了——,咱衛國想去幫忙呢”說完後,側著臉看著老趙,等待他的回答。

    老趙沉默了,他知道大兒子的意思。孩子是想通過自己體力混口飯吃呢,他為兒子感到驕傲,他也想孩子去幫忙呢,這樣做孩子吃個飽飯,家又可以省下一個人的口糧。對自家來說這是一舉多得的事情。但我們的老趙並沒有這樣狹隘,凡事他總會通盤考慮,作為一個老黨員、村的支部書記,不能隻顧自己家呢。他時刻注意影響,也不準自己家人搞任何特殊,以前大鍋飯如此,現在也應該如此。不能讓別人去戳自己的脊梁骨呢。他又重新審核了一下大兒子,大兒子十五六歲了,個頭也不低,和自己差不多,但是現在幹活可不是看年齡呢,大多數正當年的漢子還在家歇著了,別說自家的毛孩子了,這咋說呢?此時,老趙從一個煩惱中跳了出來,又跳進另一個煩惱當中。.

    衛國坐在床鋪上,雙手按著床幫,耳朵貼在簾子上聽著西邊的對話,他多渴望那邊能給個回話,這樣能睡個安穩覺。許久,老趙一聲不吭,老趙媳婦側著身手有點麻木,翻了翻身,隨即又翻了過來注視著孩子他爹,他也在等一個答案。

    這邊沉默的時間越長,衛國心理越煎熬,保持的姿勢,沒有敢挪動一下,手腳都麻木到沒有知覺。腿略微移動,身體就失去了平衡一頭從門簾邊栽了出來。

    老趙聽到這邊的動靜也從深思中回過神來,西邊的大兒子還沒有睡肯定是在等待他的回答呢,他又一次為孩子的懂事感到心疼。他明白孩子難處,可是此時能說點什呢?他自己還沒有想好,他從來不會在自己糊塗時做任何決定。他想了想輕聲說:“衛國,你先睡,這事明天再說,看看他倆被子蓋好冇”

    聽到爹的話,衛國這才從驚嚇中回過神,事情沒有個結果也就罷了,簾子又被自己扯下來了,這事……,哎,幸好爹沒有生氣,要不這事準黃。他輕輕地把掉下來的簾子攏成一團後一咕嚕躺在床上。

    耳邊響起了兩個兄弟的呼嚕聲,他毫無睡意,扭著看著窗外的月光。風吹著窗戶上的塑料紙呼啦呼啦地響。月光透過白色的窗戶紙,窗戶的格子爬到到北邊的牆上,隨著風飄忽不定。

    “哥,你咋不睡?”不知什時候,大妹妹挪了過來說小聲。“這就睡”衛國拉了拉被子回答。“你睡吧,給你說個秘密,我有辦法讓你去幹活呢”“先睡覺吧”說完妹妹又挪了回去。

    妹妹咋知道這事情了,哦,想起來了,她想起來今天把妹妹撞到的那一幕了,這個機靈的妹妹呀,他在心感歎道。他能有什秘密呢?現在好不知道,一連串的疑問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這多的疑問讓他頭暈,窗外不知誰家院的雞叫了一聲,他感到此時柔美的月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識地拉了拉被子蓋住了眼睛,腳卻從下邊漏了出來。,他感到有點可笑,但隨即這種可笑又變成一些無力的悲哀。作為家庭的大哥,想出去幹點活也要受到阻攔,他真想越過他爹直接去問問呢,可是這樣會讓爹生氣,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現狀,哪怕又那一點點起色也行呢,但事實總是事與願違。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努力地睜開閉合幾次,試圖緩解眼睛的酸痛,他把頭扭到外邊,想看看外邊情況緩解一下自己焦慮的情緒。窗外的光禿禿的棗樹在月光的照耀下泛出點點光亮。他想,要是這棵棗樹要是想小麥一樣,長處一個個穗子,每個穗子上再結出一個棗子,這樣也能抵點用呢。,他在內心了又一次嘲笑自己想法的可笑,棗樹什時候也隻能結出棗子,不可能結出麥穗呢?他不再想,外邊的棗樹也不讓他省心呢,索性閉上眼睛,但是閉上眼睛後,腦袋轉動得更快,像一群孩子毫無章法地四處奔跑。把土地踩得震天響,他甚至能感到大地的震動。他感到一陣陣頭暈目眩,又像坐上一艘小船在隨著波浪飄搖。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哎——。

    他瞪著牆上的月影,隨著它從小屋的東邊轉移到西邊,當月影轉移在中間房梁的下邊時,他知道,他爹要起床了,他正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老趙一夜也沒有睡好,他有他的煩惱,歲月對他的曆練並未像深刻在臉上的皺紋那樣顯得那滄桑,他什事情都藏在心,言語不多,深不可測,最起碼對這一家人來說。無論村子還是自己家的難處,他都堅強地挺了過來。再說了還有比帶著一家人去山西逃荒更慘的嗎?從山西回來,社會幾經變革,村子有門路的人都富了起來,可是他家還是一貧如洗,人總是有點嫉妒之心的,對他來說,談不上嫉妒,羨慕還是有的,正如本家已經開始蓋新房子了。每次遇到困難時他總是告訴自己“車到山前必有路”可是車到哪了呢,他有點迷茫。他看到孩子們的努力和成長。在大隊食堂,如果他有點私心,一家人總會吃個白白胖胖的吧。

    他並不是因為麵子糾結,他願意看到鄉親們富裕起來,能富一家是一家,正如他在村大會上說的那樣。他相信,經過一家人努力,肯定也能過上差不多的時光。他扭頭看看月亮,月光雖然已經過了房梁,但是還是跟平時的起床時間差一段時間,沒有人比他觀察月影更準確的了,他估計的時間準確到幾分鍾呢。雖然沒有到起床時間,他已經毫無睡意,胡亂穿上衣服輕輕地溜出門去。

    衛國聽到他爹起來了,心怦怦直跳,他想趕緊起床跑過去問問他爹到底讓不讓他去,一起身又感覺沒有想好,又坐在了床上。和他一樣處於煎熬狀態的還有門外的老趙,雖然起床了,外邊的風吹著迎麵刮來,但這並沒有讓他清醒多少,曾經他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孩子多吃點糧食一樣,現在他也無法做到讓孩子去工地上混飯吃,這話對他來說難以開口呢,他知道,隻要他去給人家說,人家看在他的麵子上肯定不會說什,可是,這樣會給人家落下口實,村工作也許會因此受到影響,公與私實在難以決斷,或者說不用決斷,對一個優秀的**員來說。

    他抬頭看了看天,萬無雲,清晨的風輕輕地吹拂著布滿皺紋的臉,他感覺有點冷,約莫著孩子們也該醒了,轉身回屋拿褂子穿。此時,衛國已經起床,他正站在他娘的床邊,準備問結果呢,還沒來得及說,老趙就進屋了。“爹——”衛國叫了一聲。“呃,你出來一下”老趙示意大兒子出來說。兩個人都貓著腰從這個低矮的平房鑽了出去。老趙背放著手,衛國低著頭在後邊跟著。“衛國,那是,你娘給我說了,你說……蓋房那沒有小孩子幹活的先例呢,我……咱不能……”老趙說了一半,有把話咽了回去了,他並沒有想好,怕說的太多或者說錯話傷害孩子的自尊心。“爹知道你想替俺分擔些……可是……”老趙今天說話也有點吞吞吐吐的,這是衛國不曾見過的場景,在他心目中,他們的父親永遠是高大的,講起話來滔滔不絕的形象。“爹,俺著了”衛國滿心的委屈,用腳踢著地說,他站的地方,地被他用腳尖鑿了一個不小的坑。

    呼啦——呼啦——,老趙彎下腰,兩隻有力的大手抓住掃把在地上使勁地掃著,黃土和落葉都一並被往前推趕著。似乎要把這些無奈都傳導給這寬廣的大地。

    衛國知道他爹的脾氣,一旦他做出的決定很難被更改,他肯定是在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的。

    老趙媳婦有早起的習慣,他的早起與老趙的早起緣由又不太相同,一個為公,一個為私。兩個同樣重要。昨天晚上的那半碗稀粥到半夜的時候基本化作了碳水化合物排泄出來,後半夜若不是睡眠,一家人都是在饑餓狀態下挨過來的。孩子們也沒有睡懶覺的習慣,除了肚子的歡叫以外,還有那不等人的飯。

    還沒有到飯時,兩個兄弟已經像往常一樣衝了出去,衛國坐在床板上低著頭一聲不吭。錦程盤著腳坐在一旁看著他。“哥,吃飯了”錦程說。“不餓”衛國低聲回答道。“你去吃吧,一會就涼了”衛國催促妹妹道。“俺也不餓”錦程挪了挪位置說,“我陪你說說話”“一會我陪你去蓋房子那看看吧,他準要你去!”妹妹堅定地說。“為啥?”他扭頭看著信心滿滿的妹妹問。“嗨,你就別問了,等爹出去了,咱就去試試,不試試咋知道不行呢”妹妹站起來說“走,先吃飯去”錦程伸手拉住衛國的胳膊,一用勁就把衛國從床上拉了起來。妹妹的勁兒實在太大了,衛國心說。

    屋外,兄妹倆端著飯碗舉起碗就往肚子灌,沒幾分鍾,半碗稀粥進了肚。“娘,碗先放著啊,俺一會回來刷”錦程對正在吃飯的娘喊了一句跑了出去。“正吃飯跑出去幹啥去?”還沒有等他娘說完,錦程已經不見蹤影。

    “娘,俺姐估計是不餓,她那半碗飯我替她吃了吧,怪浪費”保家說。

    “去——去——去”老趙媳婦用手驅趕著這個貪吃的三兒子。保家衝著他娘做了個鬼臉轉身出去玩了。

    沒多大功夫,錦程氣喘籲籲地從外邊跑了回來,其他人已經吃過飯了,他看看了鍋剛蓋住鍋底的飯,知道是爹還沒有吃,環顧四周看了一下,趁沒人注意就飯倒在鍋一點後才一揚脖子倒了進去。

    喝完飯又把灶台上的幾個碗刷了刷,這才走到院子對幾個弟弟妹妹說“今個,咱們都去地找野菜”“地啥都冇了,哪還輪著我們去找?”保家和錦繡反對著二姐的安排。“不去也行,誰找到誰吃!”錦程接著說。錦繡和保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撇了撇嘴不敢言語。

    在錦程的再三催促下,四個人提著籃子出發了。剛出胡同口,錦程停下來說:“今個,咱們改變一下,你倆去南邊找,我和大哥去東邊找”“咋這樣?”,妹妹表示不服。“分開找,鋪得廣,這樣才找的多”妹妹半信半疑地提拉著籃子向南邊地走去。

    兄妹倆提著籃子向東走,衛國一頭霧水地跟著。“恁倆去哪類?”是老趙的聲音。錦程心咯一下,壞了!他倆轉過身,老趙正站在胡同口。“俺去找點野菜,在家閑著也是閑著”錦程笑著說。“真早幹啥,能看到了?老趙關切地問。”“恁都別管了,爹”錦程邊說邊推著老趙往回走。“你這瘋妮子……”老趙搖了搖頭說。

    錦程和衛國生著往東走著,時不時回頭看看,等老趙拐進了胡同,錦程拉起衛國就往前跑。“咋了?跑啥?”衛國不解地問。“趕緊走,一會你就知道啦”錦程邊跑邊說。向東北跑了約莫著五個胡同,兩個人才停了下來。“你不是要來工地幹活?我給咱嬸子說好了”錦程驕傲地對大哥說。“咋說好了?我咋不著?”衛國問。“嗨,這能讓你知道了?”錦程神秘地說。她見大哥並不動,就接著說:“剛才吃飯的時候,我跑過來說了說,嬸子說中,這不我才叫你呢”。“,還是你有本事”衛國衝著妹妹舉起大拇指。錦程不好意思的低著頭,紅了臉。

    兄妹倆生著往前走著,還沒有到胡同的拐角處就已經可以聽到北邊蓋房子的喧鬧。灰——一個人拖著長音喊道,像是會頭叫賣小玩意的小販。聲音響亮且長,似乎不是在要灰,而是在唱歌。下邊和泥的人回答也有特點,灰——來——啦。這些聲音配合著叮叮當當的敲磚聲,悅耳動聽。對這些手藝人來說,這喊著肯定不是隻是要點灰,而是枯燥無味的生活的調節劑。在這樣忙碌的工作中,手腳的忙碌絕對不能束縛住嘴巴和思想,樸實的勞動人民總能用自己的方式調節一下心情。

    兄妹倆已經站在了門外,正準備進去,屋內傳來了一陣吵鬧,隻好站在外邊等待。“媽了個逼的,都是你吧,來個人你都幾把轟走,你瞧瞧你辦的事,現在冇人來了吧,你去搬磚!”趙德的扯著脖子喊。“這咋幾把怨我勒,那你咋不管,你冇本事!”趙德的老婆二鳳並不示弱地喊。門外的兄妹倆聽了個大概,興許缺人呢正,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竊喜。他倆真猜對了,一個搬磚的小工說是家有事兒,不來了,夫妻倆也不好意思再去找那些被拒絕過的人,村傳言,他倆也聽了一些,問了好幾個人,人家都說冇空,這可愁壞了夫妻倆。倆人為此幹了幾次架,他倆越吵架,外邊的幹活的人越是興奮,叮叮當當,把磚敲得震天響。

    兄妹倆肯定不是來看熱鬧的,他們並不關心邊的爭吵,現在急需問清情況,在這幹下活來。“嬸子——”錦程拍了拍門喊道。“誰呀——”二鳳來虛掩的門,“咋了二妮兒?”二鳳瞟了門口站的兄妹倆一眼,大概齊明白了點。“我不是給你說過了,我這不容閑人,你說吧,你們能幹啥?”說著一屁股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笑了起來。“哥,你先去工地看看,我跟咱嬸子說句話”錦程支開大哥。待大哥出了門,錦程就小聲對二鳳說:“嬸子,你看俺哥也真想在這幹活了,你看咱這樣行不,我們倆一起幹,一個人在這吃飯,咋樣?”二鳳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滿口答應說:“這可是你們要這幹的呀,可不是俺強迫的,跟誰都不能說俺孬”錦程鄭重地說:“說,嬸子,俺可不是那人!”“哦”二鳳得意的回答。錦程說完扭頭準備告訴大哥這個好消息,一轉身就被叫住了“二妮兒,侯,等俺說完,這也半天了,先試試再說吧”“試試?”錦程不解地問,“對頭,先試半天,不行俺可不用呢,現在又不是缺人……”二鳳拍了拍腿上的浮土說。“中,嬸子!”錦程回答後便出去了。錦程出門後便拉上大哥在工地幹了起來,她早已熟悉這個工地的活,她上次已經在這看了好久呢,她把活分為以下五種:搬磚、和泥,上磚,壘牆,木工。他倆隻能幹搬磚和泥的活,這些都隻需要力氣就好,其他的活還得要點技術,沒個幾年練不成呢。兄妹倆站在一旁,瞪著眼看著運轉的老漢,他每搬一趟磚拐回來時都用脖子上耷拉著的破布頭擦一把汗,太陽剛剛露出半邊臉,渾身就濕透了,頭上的汗滴在眼,老漢忍不住地擠著眼,試圖攔住汗水的去路,不過看來他沒有成功,有時正搬著磚就要歪著頭去肩頭的布上蹭上一蹭。看著兩個人在這看著他,老漢也覺得怪別扭了,停下來說:“恁倆幹啥了?”

    “俺學學咋搬磚了”錦程說。

    “學這幹啥,累死個人啦”老漢又拿著布頭使勁地在臉上擦了擦,臉上頓時露出幾道紅印子。

    “哎,累死個人了,現在都冇人幹,冇見過這樣的,一個小工應付兩三個大工,這能忙得過來?”老漢上前湊了一步說:“西頭的那個小李受不了,不來了,這一家人摳著,比那地主周扒皮還黑……”老漢還想說點什,扭頭看看牆頭上的磚已經所剩無幾,擦了把汗低頭搬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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