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下官有句話,憋在心很久了,不知當講不當講。”隨行官員躊躇著開口。
“但說無妨。”張仁傑現在很惱火,沒什耐心。
“依下官看,朝廷設立節度使,就是一招昏棋。給節度使地方軍政大權,命他們建立藩鎮,讓他們在藩鎮內,擁有家主般的權力,本身就是在給他們劃山頭。
“現在王師厚不肯為國而戰,眼中隻有自己的地盤,就是這個原因!”隨行官員憤憤道。
張仁傑瞥了他一眼:“照你的意思,朝廷應該如何?”
“不設立節度使,還是像往常那樣,讓王師駐守各地,至少這樣一來,他們就是為家國而戰,現在也不會這般尾大不掉!”
張仁傑嗤地一笑,已是懶得回應這句話。
如果靠“家國大義”這四個字,能夠驅使防禦使的流民軍隊,為國死戰,宋治吃飽了撐的,才會設立節度使。
國戰爆發的時候,大齊國內貧富分化嚴重,地主階層跟平民階層之間的矛盾,已經是水火不容,很多平民百姓都不願為家國大義獻身了。
尤其是流民組成的防禦使新軍。
如果不設立節度使,給他們劃地盤,上到節度使下到流民新軍,都不會殊死作戰,國戰打到現在,早就全麵潰敗。
流民被地主富人、權貴官吏逼得連家都沒了,生活不下去,哪還會維護這個皇朝?
倘若大齊的軍隊,都是府兵,那自然是不用分封節度使的。
府兵家境殷實,殷實到連甲胄刀兵都可以自備,可見他們生活富足,是有朝廷保障的,所以他們願意為國而戰,為了保護這種美好的生活而戰。
可隨著土地兼並不可收拾,貧富分化嚴重,府兵製已經崩潰。
換言之,在國戰前的大齊太平盛世,禮已崩樂已壞。
“大人,朝廷為何一定要王師厚反擊北胡?中原有那多節度使,讓他們反攻不好?王師厚桀驁不馴,在天下節度使,都屬罕見。
“我們要讓他進攻淄州,隻怕不會那容易,陛下交代的差事,怕是難以辦成。”親信官員見張仁傑不說話,便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第二個疑問。
張仁傑歎息一聲:“王師厚之所以這桀驁,跟我們要他在齊魯發起反攻的道理,其實是一樣的。
“齊魯如果能反攻,就能聯合鄆州的兵馬,讓博爾術腹背受敵,進而一舉擊潰他,這是其他地方的節度使,所不能達成的目標。
“王師厚知道自己很重要,所以才敢對朝廷百般脅迫。”
親信官員想了想:“為什不支援鄆州?讓鄆州反攻?唐國公的兵馬,比王師厚的兵馬精銳,唐國公心中有家國大義,也不會這般拿大......”
張仁傑搖頭:“怎支援鄆州?我們的錢糧能通過海船運到青州,可去不了鄆州。我們為何這著急讓王師厚反攻?就是鄆州的糧食,已經消耗殆盡了!
“北胡兵馬渡河南下前,鄆州是重要守備節點,城中的糧食足夠支撐一個戰區的,這才能撐到現在。可兩三年過去了,鄆州的糧食再多,也快吃完!”
親信怔了怔:“如此說來,鄆州豈不是危在旦夕?一旦鄆州不保,博爾術失去了這個重要掣肘,十萬大軍騰出手來,去哪都能勢如破竹啊!
“屆時,我們好不容易有用的對峙平衡局麵,豈不是要毀於一旦?”
張仁傑沒說話。
他能說什?
事實就是這樣。
而他根本沒什辦法。
他深深為鄆州,為趙寧擔心。
除此之外,他還想起狄柬之。
他倆是至交,性情相投,誌向相合,都想給大齊造一個朗朗乾坤,也讓自己成為一代良臣,名垂青史,時常互相勉勵。
可如果鄆州被攻破,狄柬之就會死。
而他,連說服王師厚進兵都做不到。
張仁傑痛苦的閉上了眼。
......
次日,王師厚離開青州城,到了西邊青州與淄州的邊界地帶。
在牛山上的亭子,他見到了一個北胡顯貴。
木合華!
“王大帥能如約而至,在下很是欣慰,能夠一睹王大帥的風儀,在下倍感榮幸。”木合華拱手見禮,大齊官話說得很順暢,幾乎跟齊人無異。
負手而立的王師厚,一臉倨傲:“客套與寒暄就不必了,本將時間不多,直接說正事吧。”
“王將軍快人快語,在下若是再不打開天窗說亮話,未免顯得太過扭捏,王將軍請坐。”木合華伸手作請。
兩人要談的事情其實很簡單。
木合華想要勸降王師厚!
而王師厚既然來了,就說明這件事不是沒得談!
問題是條件,也就是木合華能給出什籌碼。
“王將軍麾下兵馬十餘萬,都是精兵強將,我們都已領教過,個個堪稱豪傑。公主說了,王將軍若是願意效忠王庭,我們不吝一個王爵!”木合華含笑道。
聽到“王爵”這兩個字,王師厚神色一動。
在大齊,沒有異姓王。以趙寧的無雙戰功,都隻撈了個國公的爵位。
“王將軍可能不知道,在我天元王庭,眼下也就不到雙手之數的人,擁有王爵。其中最顯赫的兩位,王將軍應該知道,就是左右賢王。”
木合華笑得很有誘惑力:“王將軍若是到了我們這邊,日後未嚐沒有角逐左右賢王之位的機會,屆時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王師厚保持著冷靜,問:“我能擁有多少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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