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王師厚別無選擇。
他的話雖然說得漂亮,但趙寧還是察覺出了他的勉強。
這是必然的,對王師厚而言,投靠天元王庭有著非凡好處,繼續留在大齊有種種壓迫,眼下隻不過是為了保命,不得已選擇聽從趙寧的號令。
這不是趙寧想要的結果。
趙寧想要的,是王師厚心甘情願反攻北胡,並且鬥誌勃發。惟其如此,他跟他的平盧軍才能將戰力發揮得完全。
接下來的戰事很關鍵,平盧軍的發揮很重要。
容不得差池。
趙寧遂直言道:“王大帥若是有什顧慮,不妨直言,錯過了這個機會,往後要是作戰不利,你我都不好向天下齊人交差。”
王師厚默然。
有些話,不好說,更不好直說,說了也未必有用,還有可能引起禍患。
但他隻是思考片刻,就決定不做保留。
到現在為止,趙寧已經表達了足夠的誠意,也很給他麵子。
他要是不識相,藏著掖著,果真惹出麻煩,觸怒了趙寧,必然不會有好下場。
他麵色凝重道:“眼下的齊魯,大部分州縣已經淪陷,北胡雖然暫時停了攻勢,但實力仍然很強,防守城池綽綽有餘。
“王某反攻淄州,牽一發動全身,平盧軍雖然有些戰力,目前卻不足以應對亂局。”
一旦平盧軍作戰不利,孔嚴華、高福瑞之流,一定會讓他的處境極為難堪。
乃至墜入深淵。
話說完,王師厚緊緊注視著趙寧,希望對方能有好的解決方法。
趙寧的確有解決方法。
事實上,他不止有解決方法,還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端起茶碗,隻是送到嘴邊,便放回了桌子,淡淡道:“茶已經涼了。本公為大事而來,王大帥不會連一口熱茶都不給吧?”
“是王某怠慢了,唐國公恕罪。”王師厚立即站起身,來到門外,吩咐外麵的人準備茶水點心。
紅蔻坐在欄杆上,雙腿懸空的一蹬一蹬的,好似在想象自己蕩秋千;而那些之前被她揍趴下的高手強者,現在都隻能站在月門外,焦急的往看。
看到這副景象,王師厚暗歎一聲,深感無奈,這哪還是自己的府邸,儼然是趙寧的別院。
對趙寧麵對他那緊要的問題時,卻不作回答,而是先理所應當的要求茶水的行為,王師厚不敢也沒有不滿。
對方畢竟是世家子弟,習慣了這套作派,而且對方貴為唐國公,在他麵前完全可以肆意一些。
隻不過王師厚還是迫切想知道,趙寧打算怎解決這個問題。
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在月門外,除了一眾高手強者,還有一名風塵仆仆、滿頭大汗的信使,看到他出現,連忙開口大喊:“大帥,有軍報,十萬火急!”
這時候有什十萬火急的軍情?難不成北胡大軍攻來了?這應該不可能,木合華沒道理這樣做。
他連忙走到月門。
軍情很簡單。
就一句話:鄆州軍一部昨日攻占了濟州陽穀縣,另一部日前攻下了宿城,已經兵進兗州!
得知這個消息,王師厚渾身一愣,不可置信的回頭看向書房,張了張嘴,一時間卻是啞口無言。
趙寧麾下的兵馬,竟然已經向北胡大軍發起襲擊,而且還取得了開門紅?!
濟州在鄆州北麵,臨著齊州,而齊州臨著淄州;兗州在鄆州東麵,更是直接與淄州接界。
北胡在齊魯占據的濟、齊、兗、淄等州,既是圍困鄆州的包圍圈,也是進攻青州的大軍後方。
原本,這的北胡大軍,隻要攻下青州等地,就能占據整個齊魯,往後無論怎用兵都能隨心所欲,所以木合華才不惜重利誘降王師厚。
而現在,鄆州軍已經出動,要是平盧軍再配合出擊,那齊魯的北胡大軍,處境便立即糟糕到極點。
之前齊魯的齊軍,鄆州的駐軍,還沒有戰力反攻,能守住城池便已是大幸,而到了今日,攻守果真是將要易行了。
不是“將要”——隨著鄆州軍主動出擊,這的兩軍攻守之勢已經易行!
王師厚擔憂的,僅靠平盧軍反攻,難以攻克堅城的問題,一下子就不複存在!
眼下,他隻需要立即出兵,就能配合鄆州軍攻城掠地,極有可能在齊魯這處國戰的局部戰場,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王師厚事先怎都想不到,此時此刻,鄆州軍竟然已經出動,而且還能攻下城池!鄆州軍的戰力強到了這種地步?
王師厚連忙進屋,向趙寧抱拳稱賀。
趙寧擺擺手,示意這隻是平常事,對方完全不必大驚小怪。
博爾術麾下十萬大軍圍鄆州,久攻不克,自然不可能一直呆在城外,圍城一年半載的很常見,一口氣圍上幾年就沒必要,所以很久前他們就退軍了。
大軍雖然退卻,但並沒有走遠,而是駐紮在鄆州附近的城池,鐵桶般的封鎖陣勢沒有鬆懈半分。
隻等援軍趕來,亦或是中原戰事解決,再或者是鄆州城中糧食吃完,而後畢其功於一役。
這幾年,趙寧除了出城到處跑之外,呆在鄆州城的時間,每天都要提點修行者修為,時間久了,積累夠了,效果自然就顯現出來。
鄆州駐軍本就有近二十萬,雖有折損,但也有很多城中青壯補充進來,而且北胡大軍沒退時,都經曆過長時間的大戰磨礪。
厚積薄發的鄆州軍,理應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宋治看到了國戰大勢的變化,決定在局部戰場開始反攻,趙寧同樣如此,隻不過出於種種原因,宋治希望的是平盧軍拔這個頭籌,而趙寧則是要用鄆州軍,來為大齊天下再立功勳。
現如今的鄆州軍,有突破封鎖、與北胡大軍正麵較量,嚐試攻城掠地的能力,也必須嚐試。
隻有這樣,才能在實戰中繼續錘煉自身,變得更強,在將來發揮更大作用。
“王大帥,你的這個問題已經解決,還有什別的疑慮?”
趙寧喝到了新上的熱茶。
到了這會兒,王師厚完全明白過來,趙寧之所以到青州來,事前就篤定了,他一定會配合作戰,也不會給他有第二個選擇的可能。
更不會逼得平盧軍反向北胡。
這份自信,源於對失態的絕對把控,就連他王師厚本人,也在趙寧的掌握之中——這說明趙寧很了解他!
既然對方很了解自己,王師厚也就不再藏著掖著。
他的確還有最後一個憂慮。
搓了搓手,王師厚笑了兩聲,覺得很不好意思,畢竟趙寧已經非常給他麵子,幫他考慮得十分周全了。
他紅著臉道:“末將得罪過孔嚴華,也跟高福瑞撕破了臉皮。
“聽說孔嚴華要出獄了,還會到朝中任職,以他倆現在的權勢,末將日後是有功也無功,有過則必然遭殃......”
趙寧放下茶碗,打斷了王師厚的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孔嚴華、高福瑞之流,隻會爭權奪利,慣於誤國誤民,該死。
“本公既然想王大帥沙場賣命,就不會不想到你的後顧之憂,隻不過,這兩個人要一下子解決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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