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天色漸暗，餘暉隻照亮了半邊街道，另一半完全隱在陰影中。超市內沒開燈，一排排貨架沉默而又孤寂地矗立著。

    黑鐵拎著一隻黑色的大包，穿梭在貨架間，將那些能吃的東西一股腦地塞進去。這在平時會是一件簡單而又愜意的事，可現在卻有些麻煩。這間超市已經被好幾波人掃蕩過了，那些有價值的東西，多半已被搶走，剩下的隻是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散落在貨架上，或某些容易被人遺忘的角落。

    熟食區的饅頭已經長了毛，鹵味區則散發著刺鼻的惡臭，成群的蒼蠅如同黑霧般飄蕩在上麵，那成了它們的產房，蛆蟲在那些曾經美味誘人的肉食鑽進鑽出。黑鐵在那一無所獲，白白地熏陶了一身的臭味。

    他隻能去尋找那些袋裝的，加了大量防腐劑的流水線食品。那些東西很輕，但卻很占地方，他的大包鼓鼓囊囊的，麵的東西卻隻能勉強填飽五個人的肚子。由於光線暗淡，有一次他竟將幾袋洗衣粉塞進包，想想不對勁，又掏出來扔在一邊。嘴不停罵著，抬腳狠狠踢在貨架上。

    不遠處的毛頭，也正在做著同樣的事情。伸長了胳膊在架子上摸，看起來收獲也不太理想。黑鐵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走到窗邊觀察了一下街道上的情形。他們的摩托車就停在超市門口，鍍鉻的部件反射著清冷的光輝，看上去即神秘又誘人。

    喪屍還沒跟上來，但他並不擔心，通過這幾天的觀察，他已經注意到，那些東西一旦被驚擾到，就會一直追著獵物不放！除非完全失去目標，否則它們是不會停下來的。所以，他們要做的就是時不時地到那些喪屍麵前晃一晃，讓它們知道，獵物仍然在它們追逐的方向。

    按照淩軒的意思，他們五個人已經分散開，各去了不同的方向，以便把更多的喪屍引向體育場。他和毛頭一組，而啞巴則和淩軒呆在一起，隻有那個自以為是的沈菲，一個人單獨行動。

    沈菲的做法，令黑鐵感到很不屑！他認為那個女人隻是愛出風頭罷了，而且性情冒冒失失的，早晚會出事。每次看著她，黑鐵都會想，如果摩托車摔倒了，她可能都沒力氣把它扶起來。而如果她不幸被壓在車下麵，那喪屍就有排骨啃了！

    他正看著窗外出神，超市內陡然響起音樂聲，嘹亮而又輕快的歌聲，此刻在這靜謐且充滿危險的環境，聽上去格外令人心驚肉跳！

    他轉回身，抽出手槍，全神戒備著向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

    歌聲仍在唱著，“門前大橋下來，遊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咕呱，咕呱……”輕快的節奏，從劣質喇叭放出來，攪得人心

    煩意亂。

    黑鐵暗罵一句，定了定心神，舉著槍慢慢地向前走。他不時移動槍口，指向那些被陰影遮蔽的角落，提防著隨時會出現的喪屍。

    很快他發現在一排貨架的盡頭，有彩色的燈光在閃爍。伴隨著歌聲的起伏，燈光的顏色也在不停變換，光線映在他陰沉的臉上，他胸中的怒火也跟著一點點向上升。他側著身子，斜著向前移動，槍口對準燈光閃爍的地方。

    雖然沒有實戰經驗，但黑鐵的戰術素養卻非常到位。接近那時，他沒有像電影中演的那樣，猛然跳出去，對著目標大喊不許動，或者幹脆一通亂射。他不會做那種業餘的事，而是謹慎地向外探出身子，槍口隨著視線一同向外移。這樣，如果需要，他能夠在看清目標的同時，手的槍也會在第一時間擊中目標。

    他終看到了發出聲音的那個東西，一輛做成鴨子形狀的塑料玩具車。裝在鴨子嘴的喇叭正在嘹亮地歌唱著，車身上的彩燈交替閃爍，看上去令人感到即荒誕又驚悚！毛頭坐在車，正隨著歌聲搖擺著身子。

    黑鐵滿臉怒容，緩緩放低槍口，“你他媽在幹什？快點把那玩意關了，我可不想被喪屍困在這。”

    毛頭睜開眼睛，看了看他，忽然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多可愛的鴨子車！”他用手撫摸著塑料鴨頭，眼神陶醉地注視著閃爍的彩燈，“我以為有生之年再也不會碰這玩意了，可當我看到它，突然就忍不住坐上來。”

    “別在話瘋話，快點關掉它！”黑鐵再次警告道。

    “有些事我以為我已經忘了，可時機一到，它就會突然從你心底冒出來。還記得五歲那年，你偷了錢帶我去遊樂場嗎？那可真他媽好玩！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簡直就是天堂。”毛頭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

    黑鐵生氣地看著他，咬了咬牙，走過去尋找關閉鴨子車的開關。毛頭卻一把將他推開，臉上依然掛著笑容。那樣子就像一個孩子在守護著他心愛的寶貝，笨手笨腳地一副滑稽樣。而且他搖擺得更厲害了，如同發了癲癇一般。嘴還跟著歌聲哼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