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光芒相互交錯、融合,直至最後完全融合為一體。
下一刻,內獄地下四至六層的鎮壓石碑表麵出現了大片裂痕,它們在上麵短暫地停駐了一段時間後,就迅速地向外蜿蜒攀爬,不過須臾,就將整片石碑全部爬滿,而後又轟然爆開。
前後不過數息,這些在內獄空間存在了不知多久的鎮壓石碑,就全部化為了碎末殘渣,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至此,整個內獄空間內剩下的班家族人,除了班善以外,還剩下不足五十人。
這些修士基本都是此番班家過來的佼佼者,他們的身形在此刻強勁光芒的衝擊洗禮下,都開始介於虛幻與現實之間,變得若隱若現。
但是對此,他們麵上卻沒有絲毫痛苦,反倒是越發地興奮與激昂:
“咱們班家一直被錮在頭頂的枷鎖,終於解開了!”
“終於啊!”
“天知道咱們的族人為此,到底等待了多少年。”
並無多少氣力的感慨話語,在這一刻所發泄出的,卻是他們積蓄了不知多少年的期望。
為此,他們有人露出了笑容,有人紅了眼眶,還有的直接盈滿了淚水、唇角顫抖,但無論是怎樣的神情表現,他們的氣勢都始終保持著緊繃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準備了。”
“最後一步!”
“還剩下最後一步!”
說罷,地下四至六層尚且存活的班家修士就不約而同起身,拖拽著還殘餘的破破爛爛命軌金線,趕往放置著王印的前三層,去與其他族人匯合。
而在他們之下,班善正站在地下九層那枚終於安分下來的骨珠前。
直至伴隨著班王兩家的氣運重新分割,其周遭的命網大陣部消弭,他方才繃著麵頰,以一種激動到幾乎手抖的態勢,將其攬入懷中,向著內獄之上飛馳。
沿途,他遇到了不少位尚且活著的班家修士,眾人目光短暫交流、不發一言,卻依舊能夠從各自的眼神中了解到,其他人平靜麵下暗藏的激動。
這種積極且向上的氛圍,一直維持到了他們抵達到了頂層,見到了那穹頂上的五芒星紋路內,陡然出現的聖安的身影。
班善帶著地下七至九層的骨珠抵達時,其他班家修士已經帶著地下一至三層的王印等在了這。
班善眉梢微挑,打出個手勢示意眾人繼續,而後就在其他族人忙碌期間,麵無表情抬起頭,看向上方。
“你的狀態很不好。”水鏡之內的聖安率先開口。
班善輕嗤一聲回應:“多謝關心,但你的狀態也很不好。”
此時穹頂水鏡內的聖安,麵相對比之前他在水鏡內看到的,已經有了不少的變化。就連表情,也沒了之前的慵懶與溫和,而是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鷙。
他聞言唇角微掀,凝聲開口:“畢竟是拜你們所賜嘛,狀態差點也是正常。反倒是你們,現在這處內獄已被我們層層包圍,你們現在出不去了。”
現在這座三十六柱內獄,不僅他們無法輕易進入,就連班善等人想要出來,也是無法成行。
“班道友,我在此給你們一句良語,早日投降,或許還能有一條出路。”
“出路?!什出路?給我們留下一個全屍嗎?”
“這點,也不是不行。”
“那倒是不必。”班善將手中的骨珠放到了頂層廢棄的傳送陣上,果斷拒絕,“保下一份全屍做甚?!用來給你們留著,將這害人的陣法再給建立一次嗎?我倒也沒有那般天真。”
聖安聞言就笑:“死無葬身之地、挫骨揚灰,班善啊,你好歹是堂堂雙王血脈,這又是何必?”
聖安聞言就笑:“死無葬身之地、挫骨揚灰,班善啊,你好歹是堂堂雙王血脈,這又是何必?”
班善輕笑了一聲,他優雅轉身,也不再去看上方穹頂內的身影,隻是開口:“我覺得這倒是很有必要的,道友現在看不明白也不要緊,咱們隻稍待一段時間。”
說話間,班家凡是存活的修士都已聚齊到了頂層。
他們收斂好了其他隕落族人留下的儲物袋,從中取出不同模樣的聖階陣盤,按照固定方位擺放,組合成陣,又將三枚王印放置其上。
穹頂上方,聖安一邊命令內獄外的族人加強攻勢,爭取到幾分挽回的時機,一邊看著下方班家族人們的動作,擰眉思索。
之後還未等他思索出什,就見到了下方的班家族人中,突然走出三十六人,分別坐到了組合陣法的一角,擺出向心手勢,那分明就是獻祭的態勢。
聖安一愣,而後霍地一下起身大聲斥道:“豎子爾敢!”
班善等人發出了嘲諷的笑音,卻沒有任何人退卻。
他們此番剩下了四十七人,表麵上是遠遠超出了三十六的必須之數,但鑒於他們現今的狀態,剩下的修士需要不定時地按照之後的情況補齊,所以根本算不上多。
當先坐下的三十六人準備好後,眾人一起向著組合陣法的陣心位置,丟出大片靈晶,將這座組合陣法完全啟動。
而後下一刻,大陣上方就綻出了一片奪目的青白色光芒。
虛空之中,似有唔噥神語、佛陀歎息在若隱若現。
當衝天光柱自陣心一股腦兒地衝襲而上,浸沒過了頭頂的五芒星穹頂,竄出了內獄之外的層疊陣法、衝向天空時,盤坐在陣心邊角不同位置的班家修士也迅速被陣心光芒侵蝕。
他們的身體相繼化為飛灰,靈魂隨之湮滅,而在陣法之外,剩下的班家修士則不間斷地踏入其中進行補位,一副勢必要將這個陣法完全繼續下去的態勢。
已經被青白光芒浸沒、幾乎看不太清楚這邊發生景象的聖安:“……你們住手!”
班善背在身後的手指似不經意地向下方指了指,而後狼狽地咳嗽了兩聲,取出幾枚丹藥送入口中。
感受著身體鼓脹到幾乎要躁動的靈氣與氣血,他唇角咧出一抹大大的笑容:“聖道友,沒想到你竟也有這樣的一天,這聲音真是狼狽。”
說罷,他便在剩下族人的身影也相繼被大陣吞噬消殞後,抱起旁邊的三枚骨珠,將之投擲到不同的位置,而後施施然邁步,踏入其中最為關鍵的一個陣點,徹底消失在那奪目的青白光芒中。
在內獄高塔內,班善等人做出一係列舉止之時的耗時,實際上並不算很長。
除了能用幻毒漣漪看到內部情景的樓紫宴之外,外麵的其他修士就隻先是注意到了內獄三十六根巨柱的變化,還不等討論上幾句,就見從高塔頂層竄出的光柱陡然改變了色澤。
那光柱在最開始竄出時是亮白的,之後轉為了血紅,但在這次亮度再度增強後,卻是變為了青翠的綠白交加。仿似是冰雪中的生機,冬日的點翠,照亮了少陰空間中常年灰蒙的天空,看著就有種莫名的舒爽湧上心頭。
它們在空中快速綻開,仿似是新生的藤蔓一般快速繚繞,不過一會兒功夫,就在以內獄為中心的天空之上,形成了一幅遼闊且精美的繁複圖騰。
仿似是亙古悠遠的印章,也仿似是被積蓄了許久的歎息,這一刻它的形狀清晰地映刻入所有仰視王家修士的瞳孔,清晰而神秘。
在他們足下原本毫無生機的少陰空間土地,陡然被覆蓋上了層晶瑩的雪白,而後其上非常違反常理的,生出了一棵棵冰花雪樹,翠木青枝,給這處一直死氣沉沉的空間染上了它一直未曾得遇的明亮色彩。
“這個是……”
“莫非……”
他們的觸目所及,無論色彩、變化、還是空氣,似乎都是能讓人的心情愉悅的,但這一刻,凡是具備王家血脈、與王家氣運相連的修士,心頭都隨之升騰而起一股無法掩飾的沉重與壓抑。
那幾位被強製要求過來的占卜堂卜師,更是看著空中驟然閃現而出的圖騰,瞳孔緊縮,就房宿是看到了極為可怕之事。
“這個是……”
“因果反噬!”
班善他們不僅解除了他們王家一直以來對班家的氣運壓製,甚至還在最後,給予了他們極狠的反擊。
班善他們不僅解除了他們王家一直以來對班家的氣運壓製,甚至還在最後,給予了他們極狠的反擊。
幾位卜師噗的一聲,相繼吐出幾口鮮血,他們的蒼白的麵上是後怕且憤怒的,但眼底深處卻隱藏著極為熱切的渴望。
“看,這才是卜師!”
這才是他們一直以來想要達到的最高階卜師境界。
不動則已,一動必然驚人。
如果說,他們占卜堂的卜師們是一把時靈時不靈的斧頭,隻能用來做點糙事;那班善那群人,就是他們這一領域巔峰的傳說級別法器,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讓他們仰望歎服。
班家人的此行,不僅是想將自家氣運與王家分割,更為重要得是,他們想要報複!比如說,挽回他們族群在之前那良久歲月中,所損失的氣運、功德、應該飛升的修士大能機緣等物。
若是一般情況下,他們的如此做法可能會給丹道王家帶來一部分損失,卻不會動搖根本,最多就是讓他們的家族氣運不順,需要休養生息,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低調做事。
但現在,王家卻恰好處於一個關鍵的低穀轉折期,萬載都難逢一次的虛弱。
驟臨變化,必將讓丹道王家本就不好過的現狀雪上加霜,將他們原本還能存有的幾分生機與活路,無限製縮小。如此時機上的精準把握,也怪不得修真界內一直有言,得罪誰也不要去得罪卜師。
可以說,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畢竟就因果反噬之論而言,他們丹道王家此番麵臨的致命一劫,不是來源於別人,而是來源於他們自己。
也就不能怪班家人會選擇這個時候,趁他們“病”,要他們“命”!
同一時間,少陽空間的聖殿之內,聖安忽地一下起身,看向水鏡內少陰空間的情景。那洋洋灑灑幾乎布滿整個空間的圖騰,讓他幾乎目眥欲裂:
“班家!好一個班家!”
“一群叛反的白眼狼!”
誰又能想到,此前他們為了占據先手優勢,特意在外布置的因果反噬陣法,竟會有一日被人反手用在他們自己的身上?!
雖然這個因果反噬陣法內並沒有他們王家的修士,但當初先祖為了讓內獄中的大陣完整運行,其內的幾枚王印可都與他們有著最為直接的指代性關聯。
應用於那些物品,就相當於是應用於他們身上。
即便這種替代性的因果反噬,於族運之上的反應緩慢而悠長,但在班家那群瘋子卻采取了最為快速的催發方式,直接獻祭、強勢催動的前提下,其最終效果必將立竿見影。
聖安原本就是火急火燎地回來,狀態很有些糟糕,現在的麵色更是難看,若是可以,甚至想從班善等人上咬下一口血肉來。
“班善!”
他怎敢?!
他怎敢以這樣的手段去背刺他們曾經的主家?!
“聖人。”
“聖人咱們現在怎辦?”
出乎預料的變故,快狠準的反擊,讓不少人的神色都開始不安且難看起來。
尤其是此情此景,修為與血脈等階越高的修士,對於那冥冥中的氣運變化,反應就越是敏。感。
“現在派人過去阻止,可還來得及?”
聖安抬手撫了下胸口,看著下方的一群人目光陰沉:“現在這個時候,做什都晚了。”
如果他們在他回來之前,就不在意那些被纏住的命軌金線,拿出拚死一搏的勇氣,強製將內獄外的令簽屏障強製破開,班善等人的計劃也不會這般順利。
如果他們在他回來之前,就不在意那些被纏住的命軌金線,拿出拚死一搏的勇氣,強製將內獄外的令簽屏障強製破開,班善等人的計劃也不會這般順利。
“當時你們顧忌著自己的身體,緩招緩行,現在再著急也是無可奈何。”
水鏡內,被班善投擲進去的三枚骨珠正在陣芒的浸潤下不斷縮小,班善的身形也在如此奪目陣芒的衝襲下,若隱若現。
期間,他似有所感地抬頭,看向上方的五芒星穹頂,也就是聖安水鏡被陣芒所衝襲的方向。
班善的眉梢揚起,不知想到了什,他原本繃緊的冷凝唇角陡然綻放出了笑意。
此情此景,他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沒有露出絲毫頹喪,唇角無聲開啟:“來而不往非禮。”
隨後他便卡著時間,在陣內指代著琴瑟以及他們庇護下血脈的王印崩碎的同時,甩出陣筆,在其中的關鍵位置落下一筆。
隻是一筆,陣紋方向陡然改變。剩下的所有陣心餘力以及因果反噬方向,都變成了頭頂上聖族的指代性物品——五芒星穹頂。
聖安的身體噌地一下挺直,大喝聲脫口而出:“住手!”
然而他說話的速度快,班善那邊的速度更快。
自從他將陣法改動過後,組合陣法內三枚骨珠消耗的速度就越來越快,班善的身影也跟著越發得淺淡起來,但是光芒內,他的眉眼是半斂著的,唇角更是噙起暢快淋漓的笑意。
他以自身為餌,在最後一刻給予了聖族一份大禮,不用想都能知道,聖安現在會有何種反應。
還是那句老話,他的心眼兒小。
凡是坑過他的,他不允許有人在他隕落之後還存有賒欠壞賬的行為,占他便宜。
思緒運轉間,他又往前方的某處往多看了一眼,眼底盡是意味深長之意。
下一刻,伴隨著陣心內光芒的最後一輪爆發,其內三枚骨珠與班善身影的盡皆消失。
逐漸的,三十六柱內獄中的陣芒逐漸消失,而在這處陣法完全生效以後,整個頂層的組合陣盤也在瞬間破碎,化成一片片殘渣。
隻留下內獄高塔外暫未散去的衝天光柱、以及少陰空間上的怪異圖騰。
仿似是某種昭示,也或者是預兆,那圖騰在光柱消失後,又在空中停留了挺長時間。
皇樓空間內,樓紫宴等人的神情在外麵情況變化之時,也在不斷地變換。
在最開始,班家的改陣與命網順利融合並成功起效後,他們是開心的。
尤其是看到那座被留存在皇樓空間內的賀壽影壁上,麵所有存有背影的修士,都從上麵消失。
如此表現,也就代表著班家自此之後,徹底與王家分離,他們將是兩個完完整整地分裂個體。
但是之後,當樓紫宴眼見著班家剩餘修士又聚往頂層重新布陣,並一個個消殞,他們的情緒就又轉為了沉凝。
樓紫宴感受著指間班善的那枚傳音玉簡,就在之前光芒乍盛期間,陡然變成了空白的無主之物,心間一個停滯,不由地循著幻毒漣漪的視線所及,一眨不眨地看向內獄頂層。
“班叔隕了。”她麵上盡量平靜地開口。
但實際上,她的心中絕對沒有表現中的那樣平靜。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