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逃出江陵時放的那把大火非常有效,既燒掉了江北軍民隨行在南渡的希望,也截斷了同軍短期內渡江南進的可能。
沒有大量的渡船可用,嶽飛便是再驍勇善戰,也沒法將麾下大軍運過長江,隻能將精力放在掃除江北殘宋勢力上。
繼荊門軍唐重戰死,潛江張所被俘後,複州傅亮投降同軍、峽州周格棄城而逃等消息接連傳到潭州。
在此期間,兩淮王進部、兩浙關勝部也相繼出兵。
新宋這邊執行防守任務的張俊、折彥質等人雖然急報不斷,最終卻守住了各自防線,並沒有與同軍發生真正的大戰。
趙構、黃潛善等人分析綜合以上情報後,逐漸摸清了同軍本次大戰的行動路線:
東線佯動,西線主攻,主要任務是清除新宋政權在長江以北的軍事存在。
如果真是這樣,那大同海路同出,四個軍全部動員,搞出了這大的動靜,目標肯定不止一個江陵府這簡單。
由此,趙構將目光放到了京西路的西麵——陝西諸路。
同軍此戰的真正目標確實是陝西。
而且,早在嶽飛拿下陝州前,同軍就已經出兵永興軍路了。
隻是因為同軍已經控製江北大部,截斷了宋軍的交通運輸和信息傳遞線,使得傳遞緊急軍情的信使隻能繞道蜀地進入荊湖南路,耽誤了太多時間。
大同對永興軍路的攻略任務由第三軍和第四軍共同完成。
為了防範夏人趁機摘桃子,第三軍的進軍方向分為兩路。
一路由吳堡寨西進,攻入永興軍路最東北麵的綏德軍;
一路由絳州南下,攻入解州。
綏德軍本是宋軍對夏第一線,經過百餘年時間的持續經營,防禦體係非常完整,境內地形複雜,堡寨林立,易守難攻。
大同前兩次討宋之戰,第四軍連續佯攻過綏德軍,都沒能拿下其地。
而南麵的解州也不好打,其地地形狹長,被河中府和陝州兩大重鎮夾在中間,很容易得到兩地宋軍的支援,硬取的代價將會非常大。
所以,第三軍在此戰中注定是偏師,主要任務仍是佯攻,擔任主攻的還是第四軍。
不過,大同滅宋之後,雖然止步於京西兩路,主動休戰大半年時間,卻也沒有放棄對永興軍路的滲透。
滲透的方法也不難,正常通商即可。
沒錯,就是通商。
陝西出強兵,前提是有錢有糧,還有不殺夏人就得被奴役至死的仇恨。
可是,大宋王朝被滅之後,三麵受敵的永興軍路就陷入了沒錢沒糧,腹背還受夏人不斷攻擊的危險境地,所謂強軍也就成了無根之木。
雖然沒過多久趙構便在江陵建立了新宋政權,明確表示絕不放棄陝西,還勒緊褲腰帶,將蜀地的錢糧全部補貼給陝西諸路使用。
但沒有京西南、北兩路作為側翼,陝西諸路根本撐不住。
這些年來,同軍打到哪,便將寬闊平整的道路修築到哪,並非徐澤愛折騰,而因為交通條件直接決定戰略物資投送能力。
沒有京西兩路的黃河、洛河、丹水等便捷且運量極大的轉運通道,新宋政權對陝西的錢糧補給就隻能走險要的蜀道。
就算蜀地的錢糧足以養活陝西諸路數十萬脫產大軍,可受限於運力見鬼的蜀道,這種所謂的全力補給,也就比畫餅充饑稍微好一點。
靠蜀地更近人口也更少的秦鳳路、熙河蘭廓路等地還能勉強支撐,需二次轉運且人口和兵力更多的永興軍路則根本指望不上蜀地錢糧。
實際上,自大宋滅亡之後,永興軍路就隻能靠之前轉運的存糧艱難維持,並盡量壓縮軍隊編製員額以減少開支。
可是,再如何節省,存糧也會有吃完的一天。
若是不能解決吃飯的大問題,曾經傲世全國軍隊的西軍將徹底成為曆史。
年初,大同滅宋,離南陽府最近的陝西五路宣撫使範致虛就因為拿不出足夠的錢糧犒賞將士,沒法率軍勤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宋滅亡。
失去了朝廷的錢糧支持後,隻會坐而論道的“明德相公”便徹底拿大小軍頭沒有了辦法,隻能困守京兆府“明德慎罰,國家既治四海平”。
所以,當大同以援助西軍“打擊趁火打劫的夏人”為名派商隊運來糧食時,範宣撫明知道這是個有毒的誘餌,也隻能閉著眼睛吃下去。
應該說,這些錢糧非常來得及時,甚至在某種意義上救了範相公一命,也挽救了險些陷入分裂亂戰的陝西諸路。
當然,大同帝國不是隻知施舍不要回報的大善人,這些由河南府直接運至京兆府的錢糧還附帶了不少苛刻條件。
並不存在真正的“援助”,表述成“交易”應該更合理一些。
而且,陝西窮鄙,雙方的交易總額也很有限,莫說陝西諸路,僅僅是永興軍路想吃飽還留存糧都不可能。
靠這點糧食,可能會迷惑部分沒甚見識的底層軍民。
但要想以此收買西軍中的大小軍頭,讓他們放棄自己的利益而主動投降同軍,然後,重新適應一套完全不同的規則?
大宋花了上百年時間,投入無數錢糧都沒能喂飽眼高於頂的西軍,大同帝國啥政治待遇都不談,便想憑這點打發叫花子般的糧食收買西軍大爺?
隻能說,想多了!
雙方終究是敵非友,不真刀真槍幹一場,隻相信拳頭和錢財的西軍軍頭們是絕不可能輕易認輸的。
所以,當第三軍劉舜仁部攻入綏德軍,木麻部攻入解州後,均遭到了守軍的激烈對抗,雙方你來我往打了好幾天,兩部都沒能突破西軍的防禦。
不過,永興軍路西軍的兵力部署也因此而被打亂。
得知同軍第四軍由河南府澠池縣土壕鎮大舉西進,並連破乾壕、石壕兩鎮,兩日之內就打到了陝州治陝縣城下,之前還硬撐的西軍士氣頓時大跌。
陝縣即後世的三門峽市,與平陸縣隔河而望,地理位置極為重要。
其地背靠黃河和中條山,不僅是黃河水運的重要樞紐,還是陝西諸路的“大門”。
由陝縣沿黃河向西南行進四十餘的靈寶縣,便是古函穀關所在地。
為保證陝州的安全,宋廷之前就在此地部署有重兵,守臣為西軍宿將楊惟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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