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琬大概能猜到聞致的憤怒從何而來。
他這般的天之驕子, 素來受萬人追捧,頭一遭被姑娘拒絕定是憤憤難平;又或者以為明琬欲擒故縱,想一探究竟……不管是哪個想法, 明琬都沒有興致奉陪。
“於眾人而言, 世子固然完美, 隻是並非每個人都想要追逐太陽。”明琬站在一株花苞淡緋的秋海棠下,陽光下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揚著下巴冷靜道, “是星辰不夠漂亮,還是月亮不夠溫柔?天下男子那多,我為何要做追日的誇父?如今誤會已經解釋清楚了, 世子還有什不滿意的?”
她連連發問,聞致看著她,帶著倨傲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明琬笑了聲:“何況,不是世子當著兩家人的麵親口拒婚,說了‘不行’二字?”
聞致似乎想說什,然而張了張薄唇,說出來的卻是冷傲的一句:“你以為我想纏著你?”
“那世子最好解釋一下,追著我不放不是‘纏’,是什?”
“雖說那夜……是我誤會了,但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和男人同睡一榻, 已是損了清譽。我並非不負責任之人, 那夜之後長安已有風言風語傳出, 看在你為我診治過的份上,勉強可以為你解決這個難題。”
“不必了。”明琬想也不想拒絕,“你紆尊降貴,也要看我願不願意接受。”
“你……”聞致何曾被人這般厭棄過, 登時氣得在原地踱了兩步,而後快步向前,垂眸望著明琬低聲道,“你想清楚了,明琬。除了我,還有誰敢要你?”
明琬控製不住想用銀針紮他百十個洞。
她深吸一口氣,用自己平生最輕柔的語氣麵帶微笑道:“世子方才問哪點配不上我,現在我告訴你……是你這張欠揍的嘴!”
她不顧聞致僵硬的神色,惱了眼,轉身就走。
身後,聞致咬牙,幾乎是將話語磨碎了從唇縫中吐出:“好,你別後悔!若是以後我再多管你的閑事,我就不姓聞!”
明琬停下腳步,聞致怔了怔,以為她回心轉意了。隻是嘴角得意的笑還未勾起,就見明琬回過身來,衝著身姿筆挺聞致大聲道:“去和你的小花過一輩子吧,別來禍害我了行嗎!”
聞致氣得一拳砸在牆上,把從月門後轉出的沈兆嚇了一跳。
“你躲這兒作甚?喲,什事兒這大火氣?”沈兆嬉皮笑臉,望了眼明琬離去的方向,隨即勾著聞致的肩憊賴道,“消消氣,三皇子正到處找你呢!”
大殿後有一處僻靜的藕池,池邊空地處,李成意正和姚進他們投壺玩。見到沈兆勾著一張閻王臉的聞致過來,李成意笑著揮手道:“聞致,他們說你追姑娘去了,是真的嗎?”
聞致冷著臉奪過李成意手中的羽箭,隨隨便便一投,箭矢準確落入長頸壺中,引來一陣叫好。
李成意與賊笑著的沈兆對視一眼,而後了然,看來是沒追上。
“什姑娘那大架子啊,連咱們小戰神都看不上?”那群精力真旺盛的少年們並不打算放過這個談資,紛紛圍攏上來。
見聞致不語,有人大膽猜測:“不會是上次聞府中見到的那個……那個伶牙俐齒的……”
“明家。”
“對,明家的小醫女……不是吧聞致,你還沒死心呢!”
聞致沉默不語,盯著兩丈開外的長頸壺,連連投了幾支,皆是命中。
沈兆依靠在藕池邊的雕欄上,朝聞致努了努嘴道:“有些人表麵八風不動,實則悄悄紅了耳根,清純到同榻一場,就恨不能以身相許。”
聞致投壺的姿勢一僵,紅著耳朵捏斷了手中的羽箭,轉身煩躁道:“沈兆,信不信我弄你!”
沈兆意識到了殺氣,忙擺手告饒道:“別別別,小致!這箭要是紮到人身上,是要出人命的啊!”
“沒事沈兆,不是有小明大夫在?紮出洞來了,我們送你去明姑娘那兒!”眾少年不怕死地嬉笑道。
“不許再提那個名字!”聞致被鬧了一番,鬱氣消散了大半,作勢要揍那群看熱鬧的好友,清冷道,“世上美人千萬,她既不識好歹,又何必留戀。”
正鬧著,在一旁悠哉觀戰的李成意隨意一瞥,而後眼睛一亮,拍了拍聞致的肩道:“哎你們看,是那位姑娘!”
眾人順著李成意的視線望去,隻見前方側殿無人的拐角處,明琬與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相對而立。
那少年一身白袍,雖看不清臉,但身子比同齡人頎長俊逸,服飾工整精細,想必十分討喜。
沈兆‘哦’了一聲,故意拖長聲音道:“小致你看,是那位姑娘啊~”
眾少年鸚鵡學舌:“是~那位姑娘啊~”
聞致想忽視都不能,將視線從偏殿拐角收回,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淡樣:“無聊。”
“小致,你不是說除了你,沒人再敢要明家姑娘了?我怎瞧著那位少年待她,十分親密呢!”說著,沈兆‘嘶’了聲,故作沉吟狀,“這少年愛笑,比你有情趣……他是誰家孩子?”
“是章尚書的兒子吧?好像叫……章似白。”
有人答道:“聽說善騎射,為人豪爽不羈,我們都喚他‘小四百’!”
“與我何幹?”聞致不耐地推開他們,繼續瞄準投壺,好似絲毫不受影響。
那邊,章似白與明琬低聲說了幾句什,而後明琬低頭,從懷中拿出一個物件,輕輕遞給了章似白。風吹桂子,碎金滿地,和煦的陽光下,茜色羅裙的少女與白袍小少年,就像是一幅畫一般亮眼。
身邊吵吵嚷嚷,聞致嘴上說著與己無關,卻情不自禁停了動作,側耳去聽狐朋狗友匯報“戰況”。
“誒,好像在送定情信物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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