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小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楊帆跟小妍來得很是時候。
這是小妍第一次看到雪,還很大,如鵝毛般飄落,密密麻麻。
他們兩人正在這座小城的一個小公園玩耍,踩著積雪,扔著雪球。
公園一條長椅上,坐著兩個老人。
老頭子撐著傘,看著公園在玩雪的人們,很熱鬧。
畢竟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老太婆眼也滿是亮光,仿佛看到了兒子小時候在雪地嬉鬧打滾的場景。
這兩個老人,其實年紀都不是很大,才五十來歲,還遠沒到退休的年齡。
隻不過他們這兩年看起來比較蒼老,仿佛快七十歲了似的。
不知道兒子有沒有想起我?老頭子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父親去世時,才四十二歲。
他清楚記得父親下葬時的畫麵,當時,他始終無法接受,偉岸如神明一般的父親,竟就這樣被封印在一個漆黑的棺材,埋在暗無天日的地底下。
甚至遷墳時的畫麵,他也記得清清楚楚。
墳墓挖開時,他看到了小時候記憶中的,熟悉的藍色的長褲,它已經褪色,但依然完好,像隻是髒了。
他下去撿骨白,姐姐為父親輕輕撿起那條長褲。
既然它曾與父親的血肉融為一體,他們選擇讓它一起去新墳。
父親個子很高,所以腿骨比一般人長,高出金盎許多,蓋子無法蓋上,他想讓人把它折斷,姐姐製止了,能不能蓋上並不重要。
在遷墳前,他夢見父親來接他放學,他讓父親先回去。
父親同意了。
他叮囑父親:“千萬不要跟人打架了,也別讓人家打你的後腦勺!”
父親點頭,然後在岔路口與他微笑道別。
遷墳的時候,他驚異地發現,遷墳的岔路口和夢中的竟然如出一轍。
原來,父親知道自己要搬家了。
他們將父親的金盎帶去了新的墓地,那兒有政府指派幫助遷墳的挖掘機在幫忙動土。
天色一直陰沉沉的,密雲不雨的樣子。
因為當天要趕回城,兩位德高望重的遠房伯伯在跟挖掘師傅竭力爭取往前排,師傅同意,卻被另一家攔下,要搶先幫自家先挖,他跟姐姐耐心等待。
這多年,姐弟已經習慣承讓,謙虛,謹慎。
新的墓地四麵開闊,觸目所及,綠樹成蔭,空氣清新。
他席地而坐在墓旁,想起終於得以幾十年後又與父親匆匆見了一麵,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幸福。
他想起小時候去外婆家,被父親抱在懷走夜路時,那溫暖,那安全,世上所有的風霜雨雪都與他無關。
父親走後,他一家一直掙紮著生活,風也來,雨也來。
母親用她小小的個子和柔弱的肩膀勉勵支撐著,他和姐姐經常在這樣一方搖搖欲墜的晴空張皇對望。
這多年了,他們活得不爭不搶,不卑不亢,不好也不壞。
……
楊帆把洗好的相片,裝進一個相框。
一同裝進去的,還有一個紅色本子,藏在相片後麵。
而相片後麵,是一個封閉的木板。
“拿去,送給他們。”楊帆把相框交到小妍手。
小妍看著上麵的相片,再看看坐椅子上的大爺和大媽,眼睛一亮:“楊帆哥哥,你什時候拍的呀?”
“剛拍的。”楊帆拍了拍身上背著的器械,他像是一個攝影師。
“那我給他們送去。”小妍開心地朝長椅那邊的兩個老人跑去。
還沒跑到近前,她“啊”一聲,摔到地上,滑行了好幾米。
差點就滑到兩個老人的腳底下。
大媽起身,笑著朝小妍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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