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戰

類別:曆史軍事 作者:避重就輕 本章:第三百零七章 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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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府。

    寢宮帷幕簾榻,煥然奪目。

    一架紫檀木的五屏雲紋梳妝台上,置著一口菱花玉珠銅鏡,正映著太平公主那張嫵媚動人的麵孔。

    她嬌軀前傾,綾羅裙崩的緊緊的,勾勒出熟美女人充滿張力的弧線。

    太平睇著鏡中,突然打開了鏡奩,梳妝台左側的門兒無聲地開了,邊滑出一個銅製的小玩意。

    踏踏踏

    若有若無的腳步聲響起,太平停止哼哼卿卿啞聲道:

    “進來。”

    一個梳著峨髻的宮婢推開珠簾帷幔,彎腰福禮,“婢子拜見公主殿下。”

    見是自己安插在皇宮的眼線韻兒,太平被打斷的怒意消弭不少,淡淡開口:

    “免禮吧,可有什事情匯報?”

    韻兒走近前來,壓低聲音道:

    “殿下,中午臧太夫人進宮,還帶著生辰庚帖。”

    謔!

    太平近蹙柳眉,雙手疊放在腿上,顯然保持心平氣和用了極大的克製力。

    “午後,待臧太夫人走後,陛下又召見了韋王妃。”

    韻兒緊接著說。

    太平臉色完全變了,凝視著她,疾言厲色道:

    “你親眼所見?”

    “婢子親眼目睹。”韻兒用力點頭。

    當下,太平有些恍惚,心下仿佛打破了醋瓶,又愈發空落落的。

    她長發披肩,在寢殿中緩緩踱步。

    交換庚帖,意味著定親,隻要一紙詔書通告天下,那侄女跟張郎的婚事就板上釘釘,誰也不能更改。

    不行!

    侄女這個心機婊,怎配得上張郎!

    張郎跟本宮才是般配的一對,本宮連口糧都給他吃了,眼下他豈敢辜負本宮的真心。

    從私人感情方麵,她心心念念著張郎,當然不想看到張郎娶別人。

    從政治角度,侄女代表著廬陵王,顯皇兄是她爭儲路上最大的阻礙。

    而且據她觀察,侄女年紀雖但對權力頗為熱衷,萬一跟張郎吹枕邊風怎辦?

    太平越想越是不忿,她一咬銀牙,已經下定決心。

    一定要攪黃!

    傍晚。

    內苑,上官待詔值班的宮殿。

    殿階,太平揮手屏退身後宮婢,腰肢款段走了進去。

    正在翻閱邊境常關稅資料的上官婉兒聽到動靜,微微欠身。

    “婉兒,本宮淘到一件好東西,特來相贈給你。”

    太平微微一笑,纖纖玉指從香囊捏出一顆香丸:

    “這是中山王小姨配置的含香,用料精致,香氣持久清新。”

    上官婉兒忙接過道謝,她知道殿下不單單是來送含香,便端起茶壺沏茶。

    兩個熟美佳人側坐於軟榻上,如同好姐妹聊著趣事。

    時候到了,太平故作隨意道:

    “婉兒,聽說臧太夫人要跟廬陵王府結親?”

    上官婉兒睫毛微顫,語調輕柔的說:

    “好像是有這回事。”

    “唉。”太平突然歎息一聲,將茶杯放下,幽幽道:

    “顯皇兄好算計啊。”

    上官婉兒眨了眨眼,當即就跟了一句:

    “殿下,你是說政治聯姻,廬陵王想拉攏中山王?”

    太平輕輕頷首:“顯而易見。”

    略頓,她惆悵道:“政治聯姻,本宮深受其苦。”

    上官婉兒沒接話,殿下和武攸暨相當於仇人,別說同房,成婚以來,同席用膳都幾乎沒有。

    太平調整了一下微表情,眉宇滿是愁鬱:

    “本宮擔心裹兒步入後塵,她是本宮侄女啊,本宮怎能看她接受政治聯姻?”

    上官婉兒心思聰慧,立刻知曉太平的意圖。

    她抿了抿唇,不動聲色道:

    “殿下,庚帖都互換了,這樁婚事怕是定下了。”

    “不行。”太平脫口而出:“裹兒有心儀的對象”

    說著立刻掩嘴。

    上官婉兒坐看太平飆戲,旋即裝出八卦的模樣,瞪圓了杏眸:

    “是誰啊?”

    太平略一遲疑,懊惱的說:

    “既然說漏嘴了,本宮也不瞞婉兒了,武三思的兒子武延光。”

    “什?”

    上官婉兒霍然起身,驚得酥胸起伏不定。

    這究竟是殿下為了拆散婚事胡編亂造,還是確有其事?

    她傾向於杜撰誹謗。

    不過殿下此舉,也極其符合她的心思。

    看到臧太夫人手持庚帖,她酸溜溜到情緒都失控。

    另一方麵,憑上官婉兒的直覺,李裹兒絕對是個容不得人的狠角色,此人做張郎的正室,對她而言有些危險。

    “怎了?”太平打斷上官婉兒的沉思,板著臉囑咐:

    “一定要守口如瓶。”

    上官婉兒“嗯”了一聲,壓著嗓子道:

    “殿下,你是怎知道的?”

    太平輕輕抖著修長雙腿,斟酌措辭:

    “本宮也是聽宮婢隨口一聊,稱兩邊丫鬟來往頻繁,還時常有包袱饋贈。”

    上官婉兒表情裝出驚訝的模樣,心中卻覺得好笑。

    什隨口一聊,殿下你絕對是監視安樂郡主了,終於找到一個微不足道的把柄。

    丫鬟往來,就斷定安樂郡主心儀武延光?

    這已經胡說八道,而屬於汙蔑的範疇了。

    “興許兩人真有點情愫。”上官婉兒點了點下巴。

    太平一喜,接著道:

    “所以本宮才要阻擾中山王跟裹兒的聯姻,本宮不能讓裹兒日日夜夜淚滿襟啊。”

    上官婉兒聞弦知意,猶豫道:“可我能做什”

    太平皺著黛眉,循循善誘道:

    “本宮不忍拆散裹兒跟武延光的金玉良緣,待會就進宮向母皇諫言。”

    “婉兒,母皇若問起此事,你要站在本宮一邊。”

    上官婉兒垂眸咬唇:“殿下,婉兒可不敢。”

    太平盯了她幾秒,婉兒性子謹小慎微,也許真不敢欺君。

    但此事,母皇一定會過問婉兒。

    太平咳嗽一聲,端正身姿,神情嚴肅道:

    “婉兒,咱們年齡相仿也算半個閨中密友,你就不能幫幫本宮?”

    說著一把摟住上官婉兒溫潤豐腴的嬌軀。

    這是暗示她們曾經假鳳虛凰的美好情意。

    上官婉兒一點就透,臉上表情變幻幾次,最終無奈歎氣:

    “行。”

    太平眉眼彎彎,在婉兒腰間掐了一下,“還是婉兒體諒本宮。”

    上官婉兒垂下眼簾,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那本宮先進宮了,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本宮一定要讓裹兒幸福。”

    太平邊說邊整理妝容,而後告辭離開。

    直到輕快的腳步聲遠去,上官婉兒才展顏一笑。

    以她敏銳的政治洞察力,殿下這一招會發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麗春台。

    戲伶的腔調聲音悠揚,越調婉轉,舞姬一會兒轉著圈,一會兒做出各種各樣的動作。

    武則天聽戲聽得入神,直到太平走了進來。

    “母皇,聽說中山王打勝仗了。”

    太平激動的跑到錦榻,幾乎將個凹凸有致的身子,生生擠進武則天懷。

    武則天推開她,沒好氣嗔罵道:

    “就這?子唯打勝仗就跟吃飯一樣稀疏尋常,有什值得大驚小怪的?”

    太平美目流轉,緩緩低垂臻首,往武則天胸膛上靠去,語氣柔軟道:

    “兒臣年幼時險些嫁到吐蕃,靠出家才躲過蕃人的求親。”

    聞言,武則天輕輕頷首,笑了笑:

    “當年求親的就是如今吐蕃讚普赤都鬆讚。”

    提到這個人,她嗤鼻道:

    “令月,當年吐蕃囂張跋扈,這個讚普還稱自己是世上最強大的男人。”

    “如今看來,妥妥的窩囊廢,掌舵一個國家的帝王,竟然什屈辱條款都肯簽。”

    “朕都不需要出手,子唯就能讓他跪地求饒!”

    武則天說著還揮了揮手,神色滿是自傲。

    “嗯嗯。”太平抿唇笑道:“中山王替兒臣出了一口惡氣。”

    聽到此話,武則天表情慢慢消失,盯著她:

    “是替朕!”

    看著京劇變臉的母皇,太平鼓了鼓腮幫不說話。

    “當然,順帶幫你滅了滅赤都鬆讚的氣焰。”武則天淡淡道。

    太平換了個姿勢,想幫武則天捶背。

    “令月。”武則天突然抬手細細觸摸太平的眼角,皺眉道:

    “看臉蛋還是紅撲撲透著光亮,可皮膚終究沒前兩年滑膩細嫩了。”

    太平表情僵住。

    她原本就嫉妒李裹兒的青春容貌,心頭酸楚萬分,母皇大人還要補刀!

    太平受到深深的刺激!

    “還有這。”武則天托舉著太平飽脹的良心,左瞧由瞧得出結論:

    “略微下垂,朕派宮幾個繡女去你府上,給你做幾件合適的肚兜。”

    一股悲傷襲上太平心頭,臉上立刻就掛不住了。

    她從來不會妄自菲薄,她知道自己的美貌,三十歲的人了還有這樣豐碩飽滿的體態也足以自傲。

    可偏偏母皇提及身段,真真是

    太平挺直腰板,嬌哼一聲。

    “”武則天輕笑,轉而正色道:

    “你提到少女時入道觀,應該知道陰陽之道。”

    “女子還是需要滋潤,你跟武攸暨”

    “母皇!”太平聲調陡然大了幾分,截住武則天的話。

    武則天凝視著她,搖了搖頭。

    母女倆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聽著戲曲聊些家常。

    太平正猶豫怎切入主題,武則天注意到女兒身上獨特的幽香。

    “咦。”她問道:“誰配置的,給朕介紹一下。”

    太平美目流轉,頗為歡喜的說:

    “窈窕孝敬我這個義母,這可是窈窕她姨娘親自搭配的香薰。”

    武則天點了點下巴:“那婦人倒是手巧,回頭有新貨先留給朕。”

    “臧太夫人進宮,沒送給母皇?”太平驚訝。

    武則天不疑有他,笑著道:

    “她是來跟朕商議,子唯跟裹兒的婚事。”

    “裹兒?”太平聲調沉了幾分,旋即恢複自然:

    “那很好啊,裹兒也到出嫁的年齡了。”

    武則天敏銳察覺到女兒細微的變化,品出端倪,她審視著太平:

    “怎,你對婚事好像不滿意?”

    太平忙搖頭,矢口否認:“郎才女貌,兒臣看著他們挺般配。”

    武則天對這個回答不滿意,靜靜的盯著她,似乎要看穿她一切偽裝。

    太平攏了攏耳邊的發絲,不敢對視。

    “說說吧。”武則天語氣淩厲。

    太平欲言又止,而後苦澀一笑:

    “母皇,坊間傳出流言蜚語,裹兒跟武延光走動得很頻繁。”

    武則天捕捉到“很頻繁”三個字眼,她神情變得嚴肅:

    “令月,這消息真假可辯?”

    太平沉默了片刻,低聲說:

    “兩邊奴仆的確經常見麵,似還有禮物往來。”

    此話,武則天眉眼籠罩著寒霜。

    “退下!”

    一聲令下,殿內的戲伶和舞姬魚貫而出。

    “你怎看?”武則天冷聲問。

    “武延光從突厥回來,通曉番語胡舞,為人風雅,很惹權貴少女喜愛。”

    “裹兒年紀尚把握不住分寸,一時行差蹈錯那就壞了。”

    太平小心翼翼,不讓言辭有漏洞。

    武則天眯了眯鳳目,寒聲道:

    “誰傳的謠言,讓神皇司立刻抓捕,汙朕孫女的名聲!”

    太平一顆心暗沉,思索了幾秒,幽幽道:

    “母皇,兒臣擔心謠言被中山王知曉。”

    “裹兒跟他的婚事又是母皇戳和的,兒臣擔心他跟母皇生隙。”

    謔!

    聽到這話,武則天一張臉更是冷冽。

    皇室醜聞倒也罷了,萬一子唯因為此事埋怨她這個媒婆,怎辦?

    在她心,子唯的地位自然更高。

    況且子唯性格偏激,提把長刀將武延光砍死

    武延光死了就死了,子唯憤怒不受控製,再把裹兒給哢嚓了,那就徹頭徹骨的悲劇了。

    非但如此,聲望也將一跌到底,還會被文人記載在野史,淪為後世的笑柄。

    念及於此,武則天緩緩道:

    “朕會派人去查清。”

    太平嗯了一聲,很乖巧的給母皇揉肩擦背。

    武則天右手抵住下頜,做沉思狀。

    半個時辰後,太平告退,武則天立刻傳召上官婉兒。

    沒有旁敲側擊,直接問道:

    “婉兒,宮外有安樂郡主的謠言?”

    上官婉兒表情驚愕,忙搖頭:“婉兒不清楚。”

    武則天直視著她,聲音帶著威壓:

    “不許瞞朕,有什說什!”

    “這”上官婉兒蹙眉,低聲道:

    “回陛下,安樂郡主名聲很好,一言一行都沒有逾越規格之處。”

    “朕要了解她感情方麵。”武則天喝了一聲。

    上官婉兒垂眸,模擬兩可道:

    “她好像對中山王頗有微詞,又跟武延光走得近。”

    武則天起身來回徘徊,神色也愈發難看。

    裹兒對子唯頗有微詞。

    再聯係到裹兒每次在她麵前表現得對婚事抗拒,她以為是小女子嬌羞作態。

    現在看來,裹兒的確是不喜子唯。

    再說謠言,無風不起浪啊。

    “讓梅花內衛細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武則天冷冰冰道。

    “遵命。”

    上官婉兒領命而去。

    武則天的惱怒都有些抑製不住,低罵道:

    “裹兒愚不可及,跟你爹一樣蠢!”

    武延光,那就是一個草包,連子唯的腳底皮都比不上。

    朕戳和你這樁好婚事,你竟然放著璞玉不要,去愛慕一坨狗屎!

    要是朕是你這個年紀,全天下的女子,誰敢跟朕搶子唯?

    簡直榆木腦袋!

    沉浸在喜悅中的神都城,突然一則謠言傳遍大街小巷。

    神皇陛下原本給中山王定一門親事,女方是安樂郡主。

    誰料安樂郡主竟然傾慕武家一個差點外嫁突厥的孬種。

    一石激起千層浪!

    百姓出奇憤怒,對著安樂郡主破口大罵。

    中山王剛剛創下驚世駭俗之功,偉岸的身影撐起整個國家,這樣的男人,竟然遭到女子嫌棄!

    能跟中山王聯姻,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你非但不把握,還棄之如履。

    有眼無珠!

    這一晚,神都無數閨房女子徹夜難眠,一邊罵著安樂郡主,一邊幻想中山王下個聯姻對象是自己。

    深夜,宣仁坊一座府邸。

    懸著“梁王”二字車燈的馬車緩緩停下。

    武三思背靠車壁,還在思量著今天的流言。

    他不在乎是誰在鉗製輿論,更不在乎是事實還是謠言。

    他隻在乎能不能從中獲取什利益。

    的確可以。

    武家屢次被張巨蟒欺淩羞辱,而陛下卻沒給此獠任何懲罰,武三思算是看出來了。

    陛下隻是將武氏諸眾當作工具而已,根本就沒有大位傳遞的真誠心意,利用武家製衡李家,她的地位便能獨尊。

    不過武三思絕不會放棄,至少表麵上,他爭儲的可能性也很大。

    但他現在知道適當放低身段,以前想著跟廬陵王鬥爭,如今可以通過聯姻達成和平穩固。

    先解決掉兩人共同的對手,也是強勁的敵人太平!

    太平最近氣焰愈發囂張,在朝堂安插官員,拉攏六部,隱隱有結黨的趨勢。

    如果他跟廬陵王議和,武家勢力跟李唐勢力強強聯手,輕易就能碾壓太平的公主黨。

    議和需要一個切入點。

    而聯姻,顯然是最佳切入點。

    思緒過後,武三思走下馬車,一身樸素衣袍的武延光早在門口迎接。

    “拜見叔父。”武延光恭敬施禮。

    “免禮。”

    武三思笑容可掬,把住侄兒的手臂,一起走進大廳。

    廳,武三思接過武延光奉上的香茗,開門見山道:

    “外麵的流言,你聽說了沒有?”

    “什流言?”武延光一臉茫然。

    武三思端詳著他,侄兒自從被突厥拘禁過後,整個人就變了。

    大抵是在草原放羊放昏了頭,堂堂武家子弟,竟然從事商賈行業。

    “你跟安樂郡主。”武三思猜到他應該真不清楚,於是直接點醒。

    武延光聽到這個名字,眼底的愛慕之色一閃而過。

    精明的武三思捕捉到了,他微不可察的點頭:

    “侄兒,聽說你跟她交往密切?”

    武延光定了定神,苦笑道:

    “沒有,她需要幾百種鳥類的羽毛,其中包含許多奇禽異獸。”

    “而我的商隊經常去草原,草原有蓑羽鶴,草原金雕,花頭鵂鶹等等。”

    “她每次派奴婢過來付錢,我商隊滿載而歸,就把采集好的羽毛給她。”

    武三思越聽越怒,厲聲喝道:

    “就這樣?啊?”

    “嗯。”武延光點點頭,臉色複雜。

    他當然也想親近神都第一美人,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交易了好幾次,卻從來沒有跟安樂郡主碰麵。

    眼看算盤落空,武三思怒不可遏:

    “你愛慕她?”

    “我我不不”武延光吭吭哧哧。

    武三思竄起身,戟指著他:

    “跟老夫說實話!”

    剛剛的眼神不會說謊,這侄兒絕對言不由衷。

    武延光沉默一小會,弱弱道:

    “早就聽說,張巨蟒的聯姻對象,很可能是她。”

    “涉及到張巨蟒,我可不敢”

    “懦夫!”武三思唾沫星子橫飛,斬釘截鐵道:

    “堂堂大丈夫,豈能將心儀女子相讓?”

    張巨蟒?

    本王就要惡心死他!

    出了事,把侄兒推出去背黑鍋就行了

    “你放心,老夫替你做主,張巨蟒要記恨,都衝著老夫來。”

    武三思凝視著武延光,慷慨激昂道。

    武延光目光一閃,低著頭沉默。

    “明天,老夫就進宮求陛下賜婚!”武三思袍袖一卷,負手離去。

    等叔父離開,武延光嘴角微微勾起,滿腔的興奮幾乎傾瀉而出。

    “我要娶神都第一美人,安樂郡主是我的!”

    他拳頭緊握,狠狠揮舞了一下。

    綿綿黃沙與天際相接,一盤渾圓的落日貼著沙漠的棱線,大地被襯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層深紅。

    巍峨的城牆上,一個皮膚粗糙的士卒眯著眼仰望熾陽:

    “將軍,你說,太陽遠還是洛陽遠?”

    一旁的魁梧將軍笑了笑,罵罵咧咧,“瓜娃子,當然是太陽更遠了!”

    士卒摩挲著身上的玉佩,悵然道:“那將軍,為什說抬頭見日,不見洛陽呢?”

    將軍沉默。

    他走過去將被風吹倒的旗幟扶正,神情有些黯然。

    自己也二十年沒去過神都城了。

    從鮮衣怒馬的少年變成了滿臉滄桑的中年,中原從李唐政權換成了武周政權。

    唯一不變的是,安西軍永遠駐守西域的心。

    “守護中原是我們的職責。”他沉聲道。

    士卒看著將軍,重重點頭。

    忽而馬蹄聲驟起,卷起漫天黃沙。

    將軍皺眉,接過手下遞來的鐵盔,直著脖子不慌不忙地戴在頭上,把繩子係好,這才隨後走下城牆。

    幾十騎先行疾馳,身後是浩浩蕩蕩的騎兵,約有數千眾。

    朝廷大旗高高舉起,在黃沙漫卷中飄揚。

    唐休璟勒住馬韁,一躍下馬,而後取下頭上的兜鍪。

    朝廷五千騎兵整整齊齊下馬,皆脫下頭盔,凝望著這座城池。

    狂風呼嘯,氣氛莊嚴肅穆。

    他們在致敬。

    對這些戍守邊疆將士致以崇高的敬意。

    安西軍遠離家園,鎮守西域,堅守著大周的疆域,威懾西域幾十國,令安西都護府屹立在黃沙之上。

    龜茲城上的安西軍眼眶泛紅,將軍清了清嗓子,哈哈大笑道:

    “諸位,請進城。”

    唐休璟將身份令牌遞給城門守將,率眾入駐龜茲鎮。

    他跟守將文秉抱拳行禮,笑著道:“這次帶來了美酒,還有長安的糕點,快分下去了吧。”

    文秉謝過之後,有些疑惑,“不知唐將軍為何而來,安西沒有收到朝廷詔書。”

    唐休璟擦了把汗,回道:“奉中山王之命。”

    文秉立刻收聲,不敢再追問下去。

    隴西李氏覆滅的消息隨著商人西行,傳遍了安西四鎮。

    難道中山王是專門派人清理後患?

    他皺了皺眉,曆時兩個月,帶著五千騎兵前來安西,隻為了幾個李氏子弟?

    這個可能性太低。

    一路上,唐休璟見街道五步一崗戒備森嚴,那些軍士雖然穿得破舊,盔甲下麵多是麻布,但站得筆直如樹一動不動。

    他點了點頭,論軍隊戰鬥力,安西軍可謂精銳中的精銳。

    半個小時後,到達安西都護府。

    一個額頭不甚飽滿,而且有幾道橫著的抬頭紋的中年男子已經在府前等候。

    “見過大都護。”唐休璟臉上露出燦爛笑容。

    安西大都護公孫雅靖快步上前,拍了拍他肩膀,嘿嘿笑道:

    “休璟,一別十年有餘,今晚痛飲一番。”

    大廳。

    兩人微醺,公孫雅靖眼睛直直盯著唐休璟,語氣低沉道:

    “能不能別殺?”

    唐休璟持酒壺的手僵住,啞聲道:“我也是執行軍令。”

    “”公孫雅靖哂笑一聲,猛灌一口酒,“休璟,該談公務了。”

    唐休璟放下酒壺,審視著他:

    “滅西域一國。”

    什?

    公孫雅靖滿臉震駭,渾身酒意瞬間清醒。

    他感覺有些難以置信,軍令就是滅國?

    那可是一個國家啊!

    唐休璟神情嚴肅道:“大都護,挑個軟柿子,滅了它,擒住其國王押去神都。”

    公孫雅靖略作猶豫,露出不解:“理由呢?”

    “理緒啊。”唐休璟看著他,苦笑一聲:

    “作為老友,我隻能奉勸你聽令行事,中山王的性格你應該清楚。”

    公孫雅靖頓時語塞,無奈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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