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來了又走了。
走時,泉在人群中用眼睛看著珍,似乎有很多的話要說,又無法說出來。最後,泉隻是笑笑,有些無奈的樣子。
幾年後,珍這樣對我說起泉。珍說,就悄悄地在泉的身後流了下來,滑落無聲,滑落一地的相思、一地的牽掛。
其實,那時,我也是流了眼淚的,隻是流在心罷了。我不想讓泉知道我是真的愛他,而且,很愛很愛他。珍說。
我望著珍,珍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我有些疑惑,我不明白珍既然深愛著珍,卻為何又不告訴泉她真的愛他。
珍能喝點酒,卻沒有酒窩,因為珍有著一雙漂亮會說話的丹鳳眼。
珍的丹鳳眼慢慢迷離起來,罩上了一層霧。霧是過去的珍和泉。
那天,是五月三十日,珍記得很清楚,就那樣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沒想到從此卻成了珍心中最永的記憶。
珍像平時一樣,理完手中的工作,便把自己掛上了網。
珍望望窗外,窗外是燦爛的陽光,陽光之中的幾朵雲彩,變化萬千,令人遐想。
今天,選擇誰聊天呢?珍移動著手中的鼠標,在網中好友的頭像上挪來挪去,卻並不決定。唉,這樣千篇一律的生活,真的很惹人厭煩。珍有些失望,跟網友聊天其實也隻是想驅散自己心中的鬱悶和煩燥罷了,可是有些臉皮厚的,一上來就老婆老婆抱抱的亂叫,也是讓人忍受不了那種肮髒的粗俗。
屏幕上的一個小喇叭閃爍,那是有人想加自己。也許,跟一個陌生人聊聊,會好些。珍順手就點下了查看對方信息的鍵。
“歲月如歌,辣椒如生命啊!”
,看來這個人還有點油腔滑調哦,還敢說辣椒如生命啊!嗯,有點意思,我倒要看看怎樣一個辣椒如生命法。
珍不由得悄悄的笑出了聲,同意對方加入後,便點擊開了對方的個人檔:泉,三十五歲,湖南人,旅居廣東,喜歡浪跡天涯和浪漫的愛情。
不像網名,倒像是真名實姓。看來不是傻瓜,就是一剛學會上網的傻鳥。
珍隨意地回過一條信息。果然,泉是一剛學會上網的菜鳥,有意思的是,這竟然還是泉第一天上網。在這個差不多全民上網的年代,有這樣的人真是奇怪!
珍的精神一下子好了許多。跟剛學會上網的菜鳥聊天要輕鬆很多,用不著時時防備對方有意無意的騷擾。因為剛會上網的菜鳥一般都不敢輕易得罪人,他們還沒什網友,他們對網絡充滿好奇,他們珍惜每一個加他們的人。
話題自然而然地從辣椒開始。原來,泉是湖南人,隻是因為工作的原因才遠離家人來到了廣東。湖南人嗜辣,身為醫生的泉也不例外。
令珍沒有想到的是,簡簡單單的一味辣椒,泉竟然說出了十幾種菜式,更重要的是,枯燥乏味的一些烹飪,泉引經據典,洋洋灑灑道來,竟是別有風味。
珍心不由自主地對泉有了好感。
網上的時間真的像電流一樣的快。泉與珍認識也有幾個月的時間了。而在這幾個月,珍和泉也就有了許多不被人知的悄悄話,他們甚至開始牽掛、相思。珍和泉知道,他們也是普通人,他們也不可避免地墮入了俗套的網戀,但他們都不承認,隻說這是網友之間的相互關心罷了。
珍這天早晨,有些恍恍惚惚、丟三落四,刷牙竟然忘了擠牙膏,口杯也沒有裝水。而直到保姆要送女兒去幼兒園的時候,珍又發現還沒有給女兒梳理頭發。
梳妝台上,丈夫的相片還是如平時一般的嚴謹,沒有一點微笑。珍順手放下的防曬霜恰巧擋住了丈夫的視線。珍的丈夫是一家公司的工程師,兩年前去了一個遙遠的小島國家,每隔一個月才有一次十幾分鍾的電話回家。電話,每次丈夫說得最多的還是他和同事在小島的趣麵趣事。丈夫時常說自己是魯濱遜,不過是快樂的魯濱遜。當然,偶爾珍的期盼中,丈夫也會匆匆的說句想你,然後匆匆的掛斷,好像有人催著他趕火車似的。
珍總是有些無奈,沒辦法,丈夫並不是不愛自己,丈夫隻是寡於言語罷了。
珍要去另一個城市參加總公司的會議。要去四天,珍舍不得女兒,而且也有一個自己不敢承認的想法,珍也舍不得跟泉失去聯絡。要知道,四天,有時也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畢竟,這時的珍還沒配備可以隨身攜帶的手提電腦。另外,珍也沒有泉的電話號碼。
其實,泉也暗示過電話號碼的事,但珍選擇了裝糊塗。珍,也怕迷失了自己!畢竟,聯係的方式越多,引出牽掛的機會也越多。
回到辦公室,猶豫再三,珍還是打開了電腦,上線。
泉的問候隨著頭像的閃爍一起湧了過來。
“珍。”泉的問候很簡單,就是這樣一個字,卻總是讓珍感覺到一顆為自己而激烈跳動的心。
“嗯。”珍飛快地應了一聲,又進入了泉的空間。泉是個醫生,卻有著詩人般憂傷的思緒和情感。泉的空間沒有花胡哨的東西,隻有一些他自己寫的關於愛情的詩歌。
泉今天又在他的空間放了一首名叫《坐禪》的詩歌。
“合什,打坐,我是入定的老僧?
靈魂總有一些驛動的東而川流不息。
芭蕉拔節的聲音總是打斷我默誦金剛經的思緒。
我默誦金剛經一千次一萬遍。
我無法超凡脫俗。
我無法清淨打坐。
佛在遠方歎息。
你在窗外叩動手指,聲音清脆。
有人過來,刈割芭蕉。
地麵之上的終於消失了影子。
而地麵之下的卻漫延到了我的腳底。
窗紙破裂,一雙手拿走我的金剛經。
佛穿越房頂,有蓮花升起。
我站在了門外,忘記誦經。
門外一片陽光。
我的血液呈潮水噴湧而出。”
泉的詩歌很明顯的透露出一種矛盾的心情。珍似乎看見一位受戒的青年僧人,努力入定,最終卻因舍棄不了紅塵而入俗世。
珍默默地從泉的空間退出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隻是,卻帶走了一絲惆悵。
珍有些傷感。
“明天我要去另一個城市參加總公司的會議,四天。”珍約束不了自己的手指,又給泉發去一條信息。
“四天,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可是1460天啊!唉。”泉的信息就像泉的詩歌,有一些憂傷和抑鬱,還有一點無奈和牽掛。
“,誇張。”珍笑得有些勉強。
泉在網絡的那一邊似乎沉默了,隻有泉的頭像還依然執著地亮著,像一雙眼睛緊緊地熾熱地盯著珍。珍情不自禁地害羞起來。珍慌張地看了看周圍的同事,同事們都在忙著自己的事,並沒有誰特別注意珍的緊張。
“我想你!!!真的!!!”泉終於又發來了信息。信息後麵是11個數字的號碼。“如果可以,到了後給我一個電話報平安,好嗎?”
“嗯,如果晚上有時間我也會去網吧跟你聊天的。”珍壓抑住心中的激動,故作平靜地回複,又仔細地在筆記本上記下泉的電話號碼,還在泉的名字旁細致地畫了個小小的五角星。
“不行,網吧是個魚蛇混雜的地方,那座城市你又是人生地不熟,現在的社會又太複雜,你一個女孩子,我不放心,晚上千萬別去。”泉似乎有些急了。
看著泉的信息,珍的心莫名其妙地動了一下,泉貌似平常的關心卻讓珍看出了一份真情。珍有些激動,忙回複過去:“有事,先下了。”然後,把自己隱身,又再一次進入泉的空間,細細地讀泉在空間寫的每一個文字。
“好的,祝快樂,我也下了。”泉閃爍的頭像幾秒鍾後也暗了下去。
泉在辦公室,也並不好受。沒有病人,難得的清閑。泉酷愛文學,喜歡傾聽別人的故事,然後看著一個個故事從筆尖流淌而出,泉便很滿足。泉學會上網的主要目的其實還是為了傾聽。其實,泉也聽說過形形色色的網戀,泉總是笑笑,不當回事。泉認為自己的定力完全可以承受所有的意外。
第一天上網,便查找到珍的資料。泉當時就有一種預感,珍與自己一定會有一段記憶。珍的名字與泉最喜歡的某位當紅電視女主持有著一樣的名字。
泉喜歡微笑,但微笑總有一些被他極力掩藏的抑鬱。
珍的活潑、開朗很快就深深地吸引住了泉。極易入睡的泉竟然開始有了失眠的記錄。泉的微笑多了更多的憂鬱。泉知道自己對珍已經有了一份不同尋常的牽掛和思念。
泉的憂鬱並不僅僅隻是因為牽掛和思念珍,泉的憂鬱還有泉心底的一個問題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天,泉問珍:“我在你心嗎?”
珍很快就回複過來:“在。”
“百分之百嗎?”泉緊追不舍。
“也許是百分之八十吧。”
泉沉默不語,泉很快就找個理由禮貌地與珍道別下了線。
泉記得那天下線後自己抽了很多很多的煙。
對於感情,泉一向很謹慎,也很自私,甚至可以說有點霸道。泉從不輕易對一個人說愛,也無法接受自己愛著的人心還有別人的存在。
珍到達出差的城市時已是深夜。珍還是用賓館的電話撥響了泉留下的那個號碼。
四天,對於戀愛中的人來說,也許真的是太長太長,好在四天還是在熬煎中度了過去。
回到熟悉的城市,珍又把自己掛上了網,剛一開機,泉的思念和問候就像潮水一般湧進了珍同樣急迫的心。
原來,受煎熬的並不隻有珍一個人。
珍發現自己越來越思念遠方的泉了。偶爾泉掉線,珍的心便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難受。好在泉總是會及時用手機發來信息告訴珍。
珍思念著泉。
泉牽掛著珍。
平時,白天要忙於處理病人,所以泉養成了晚上關機躲在宿舍看書和寫作的習慣。如今,泉也不改初衷,但他更多了一個習慣,那就是每天晚上泉都會把手機擺放在信箋的上麵,時刻不離開自己的視線。雖然,泉還是不開機,但泉每個晚上都會在臨睡前檢查一下手機上與珍相關的信息。畢竟,如果有緊急的事,泉相信珍也會留下信息告訴他的。
珍,每晚都有泉撥打電話,泉也知道,但泉不敢在深夜聽到珍的聲音,泉有些不敢想像結果,泉更害怕自己最終傷害到善良的珍。
泉,永遠都不願意傷害自己深愛的女人!
泉開始在網上偶爾叫珍一聲老婆,珍隻是笑笑,既不答應,也不反對。
夏至的第二天,泉沒有上網,珍於是便去了泉的空間,看泉寫的詩歌。珍知道泉喜歡把自己的心事說給文字聽。很快,珍便看到了泉的《無題》。
你說:
‘你在我的心中
(肯定)
但是
還有一個人
他在我心中百分之二十的地方’
太陽在空中
揮舞它的利劍
穿越我熾熱的胸膛
你在我的麵前
俯身
可以看見我背後的山巒
我的胸膛霍然洞開
血流成河
河水清澈
河麵流淌的隻有
我愛你
流下的眼淚
紅色
就是玫瑰嗎?
紅色
還有血液的流淌
河水繞過山巒
漂流小船
我在船上隨河水飄蕩
山巒不是我的港灣
山巒有著
另一個人的存在
也許
我的心還不夠寬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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