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宵讀完的經典懸疑係列（套裝共16冊） 書海閣(w)”

    第42節

    遊泳更衣室，1992年7月1日，淩晨5:00

    吉爾：

    昨天晚上我和喬納森成了阿爾卑斯旅館酒廊最後走的客人。喬納森要了一整瓶威士忌。招呼他的女招待身上裹著一條緊身連衣裙，腰上係了一條圍兜，由於上身箍得太緊，她大半個胸脯被擠了出來，就像烤爐蓬起的兩個瑪芬蛋糕，酒廊的經理一定覺得這身行頭是瑞士姑娘的招牌打扮。她把頭發編成辮子盤在頭上，我懷疑他們隻招金色長發的女招待，心暗忖這做是不是合法。我要了一杯白葡萄酒，可是喬納森買下了一整瓶。我們麵對麵坐在硌人的木頭椅子上，椅背上刻著一顆外突的心。

    “再說一次，生日快樂。”喬納森端起酒和我碰了碰杯。

    吃過晚飯後，我們聊起了為什他至今還是單身，寫作是否順利，他明早六點怎爬得起來去趕亞的斯亞貝巴的班機。我告訴他安妮死了，我和孩子們把她埋了，於是我們又為紀念安妮碰了杯。現在，隻剩下一個話題了。

    “該是做決定的時候了，”他說，“要帶他回家，要離婚搬出去。那棟房子對我來說就像吉爾一樣重要，麵塞滿了他母親留下的舊家具，還有那些書。真沒想到他居然還能騰出地方給你和孩子們住。”

    “那是因為你自己塊頭太大，所以看什地方都覺得擠，想想看，隻要你一躺下，沙發上就沒有一點兒空隙了。”我們喝著酒。我忽然懷念起懷著娜恩的那段日子。“就算搬，也不會去倫敦。”我說。彼時彼刻，你是不是正和露易絲在一起，在同一個城市，躺在她的床上，逗留在她的身體？我搖搖頭，把那些畫麵趕出腦海。“孩子們肯定也不想搬家，娜恩想念護理學校，所以就算搬也要等她考完試。還有弗洛拉，這孩子總是跟我鬧別扭，每次我指東，她就偏往西。知道今晚我為什能出來嗎？那是因為我出了比市價更高的價錢，娜恩才同意幫忙照顧弗洛拉的。”我又喝了一口酒。

    “你可以搬來和我一起住。”

    我嗆了一下，喉嚨的酒差點噴出來。“可是喬納森，你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你這輩子就沒有睡過自己的床，都是在朋友家的沙發上過的夜。”

    “我有，英格麗德。”

    “你說什？”

    “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他放下杯子，兩手抓撓著腦袋，頭發都一根根豎了起來。“我就是想為你做些什，你應該過上更好的日子。”

    “你一直都這說，可你要明白我今天落到這個下場跟你沒有一點兒關係，不是你的錯。自己選的路就得自己往下走，看看我，你就明白什叫自作自受了。”

    “別這說，你很清楚不是這回事，是吉爾出軌了。”喬納森說。我瞥了他一眼，然後看向別處。“不止一次，”他補充道，“是他自己要把那條獻詞放進書的，是他寫的那本書。吉爾，這家夥就喜歡玩火。”

    我盯著自己的酒杯，不敢看他的眼睛。“當初決定跟他在一起時，我就知道他是什樣的人，”我說，“記得嗎？在他家舉辦派對的那晚，也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就警告過我。”

    “我有嗎？”喬納森衝吧台後麵的女人搖了搖手的空酒杯。她伸手往上拉了拉緊身胸衣，可是領口的高度看起來沒什變化。她端著一個銀色的托盤送來另一瓶威士忌。

    “要是你覺得沒法怪吉爾，”喬納森說，“那就怪我吧。”

    “什意思？”

    “說起來還是我給吉爾和露易絲牽線搭橋的。有一次他請我參加一個派對，我把露易絲也帶去了。以前他們兩個不是死對頭嗎？上帝，想想你結婚那天！我怎也想不到他們兩個會搞在一起。他就是個傻子。對不起。”

    “我不想再聽到這兩個人的事了，也不想知道他們在做什，現在正在哪鬼混。”我輕輕搖晃著酒杯，“就算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隻要一想到他們，我還是受不了。”

    “可是，英格麗德，”他說著握住我的手，我停下手上的動作，不再晃動杯子，“我想你已經聽說他和她分開了，他們不在一起了。”我從喬納森詫異的表情中看出當時我臉上一定寫滿了震驚。“那天我們大吵一架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可是我和露易絲談過。她幾個禮拜前就和他分手了，她還告訴我她準備給你打電話。”

    知道聽到這些之後我是什感覺嗎？如釋重負？然後是無力感、憤怒，當然，還有幸災樂禍。我想起來弗洛拉不肯讓我接聽的那個電話。自從你離開後，露易絲就再也沒有和我通過電話。我有多恨你，就有多恨她。可是對我而言，她的背叛和你的不同，她給我的傷害隻有更大。露易絲一直是理性的代言者，即便不是這樣，她也代表著一種不同的意見。她是一個經常對我的決定提出質疑和異議的朋友，總是讓我條件反射般地想為自己辯解。不，我恨她不單單是因為她和你上了床，成為我婚姻中的第三者，也不隻是因為她愛上了你（管它是不是愛），我恨她，更多的是因為她原來是站在我這一邊的，而她現在卻棄我於不顧，和你成了一夥。

    “來，說說你的那個家。”我說。

    “我一直在考慮把住在我媽媽老房子的租客趕走，把那棟老房子重新裝修一下。我想回愛爾蘭安定下來，沒準會在學校或其他什地方教書。”

    “人遲早都要安定下來的。你多大了？五十三歲？”

    “五十二歲，該死的，我怎就五十二歲了呢？我已經厭倦了旅行。你會喜歡那棟屋子的，房子很大，足夠孩子們住。”

    “她們一個十五歲，一個九歲，她們關心的已經不再是房間夠不夠大之類的事了，姑娘們都已長大，巴不得快點離開媽媽呢。”我笑了起來。

    “那又怎樣，有你在不就行了。”他給我倒滿酒，“不下雨的時候，班特灣美得讓人著迷。房子隻有幾個地方需要修繕一下，再刷刷牆就搞定了。”

    “你會給自己找到一個好妻子的。”我們都笑了。

    “英格蘭沒有你和孩子們留戀的東西了，考慮一下，和我一起走，你可以收拾花園，我寫作。”

    聽上去和目前的生活驚人地相似。

    “你曾經在我打算離開的時候勸我留下來。”

    喬納森神情淒然。“你看，這就是為什說你永遠不能聽我的話，我怎會明白你的婚姻生活究竟發生了什？”

    “有時候我覺得你比我和吉爾更了解婚姻，至少你的想法更加客觀。”我往前靠，雙手捧著他的臉。他閉上眼，麵頰緊緊地貼著我的掌心，我們就這樣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直到他突然睜開眼睛，猛地往後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