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8年11月27日,鸚鵡螺號,戰術中心會議室。
“聽說安迪喊你一起吃午飯,你們在哪兒吃的?”李涼湊近該隱,小聲問道。
該隱窩在椅子,手中把玩著一個差速器微縮模型,心不在焉道:“第四餐廳。”
“四食堂在起落平台啊,那遠,怎去那兒吃?”
“圓圈兒說那兒的披薩餅好吃。”
“哦,都有誰啊?”
“我,安迪,圓圈兒,漢斯,阿魯。”
“又是這幾個人,你們最近關係不錯嘛。”
“嗯哼。”
“他們的劇拍得怎樣了?”
“剩下紮爾的部分,現在這形勢,拍不了了吧?”
“能拍,就是得等等……哎,你換新胳膊了?”
“啊,我自己刻的花紋,怎樣?”
“挺好看的……四食堂的披薩餅好吃?”
“還行吧,酒不錯,月球基地產的烈酒,摻了金標致幻劑,有勁兒。”
“嗯?這種酒不違禁?”
“以前違禁,條例改了,現在不違禁。”
“什時候改的?”
“今天中午。”
“你改的?”
“對啊。”
……
主位上的兩人竊竊私語,而巨大的會議桌兩側,遠航艦隊所有高級軍官全員列席,其中包括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李森,各艘主力戰列艦的艦長與戰術官,各艦載部隊、獨立編隊的長官,以及剛剛趕到鸚鵡螺號不久的布爾什·李。
所有人腰背直挺,軍容整肅,手上都拿著一份紙質文件——代號為“特洛尹行動”的作戰計劃書,一個月以來,他們或多或少地參與了這份計劃的製定,但是正式的戰前會議還是第一次。
於泰倫薩大皇帝生命垂危之際,秘密出兵介入兩位親王的奪嫡之爭,這將是一場足以決定人類命運的軍事行動,然而局勢瞬息萬變,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也許隻有到了戰爭的最後一刻才能知道,這個決定究竟是高瞻遠矚還是一場不自量力的豪賭。
討論已經持續了一個小時,幾乎每個人都發表了意見,隻有布爾什一言不發,麵露思索。
作為這次會議的“主角”,老將的沉默讓氣氛愈加凝重,好在“雙子神”始終神情輕鬆,與該隱窸窸窣窣的閑聊聲稍微緩解了現場的壓力。
會議桌左側下首,李森正襟危坐,抬眼看向對麵的布爾什。
由於癡迷彷生技術,布爾什年近九十卻有著烏黑濃密的卷發與白皙光潔的皮膚,再加上丹鳳眼,鷹鉤鼻,嘴唇極薄且毫無血色,外表看起來最多二十出頭。
然而,李森清楚地記得,當他還是個微不足道的輪機組組長時,布爾什已經是星際遠征軍的中流砥柱,在神廟組織的常規實戰軍演中從無敗績,唯一一次被係統判平,對手是剛剛嶄露頭角的羅本,而事後羅本親口承認,如果那次軍演沒有被神廟叫停,最終的勝利者一定是布爾什。
從那時起,外人都以為羅本與布爾什亦師亦友,惺惺相惜,可他卻清楚得很,羅本根本不信任這頭老狐狸,甚至曾在私底下當著他的麵評價布爾什“兩麵三刀”,去年卓斯內戰印證了這個評價,當時包括羅本在內的一大批星際遠征軍軍官即使心有疑慮,仍舊選擇聽從卓斯英靈的命令,唯有布爾什陽奉陰違,冷眼旁觀。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羅本一度試圖將其“發配”到阿瓦隆租界擔任總領事,沒想到老狐狸堅決不同意,還倚老賣老,要求出任紮爾先遣軍指揮官。
當時軍團整編到了收尾階段,考慮到布爾什在軍中的影響力,羅本隻能答應,如今看來,老狐狸不僅嗅覺敏銳,運氣也好得離譜。
如果不是恰好趕上泰倫薩帝國皇權更替,此刻這個老家夥已被“遣送”回地球,至少要被雪藏好幾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堂而皇之地坐在父神身邊。
一個月前,父神一道命令,直接將外域軍主力連同紮爾先遣軍、遠航艦隊一並交由布爾什指揮,隻要打贏了這場戰爭,老家夥必然與羅本平起平坐……
想到這,李森微微皺了下眉頭,對麵的布爾什似乎察覺到了什,猛地抬眼看來,目光銳利如鷹。
雙方麵無表情地對視,直到李涼的聲音傳來:
“咳,布爾什將軍,有什要補充的嗎?”
布爾什收回目光,起身垂首道:“作戰計劃非常周密,我沒有異議,父神。”
“好,那就先這樣,”李涼也跟著站了起來,“你一路辛苦,休息一下,晚上一起吃飯。”
“是,”布爾什行標準舉手禮,又雙手托舉,無比虔誠地行了一個宗教禮。
李涼笑了笑,將老將的手拽下來,用力握了一下。
一旁李森隨即起身,伸手一引,布爾什則頷首回應,當著李涼的麵,兩人倒是神態熱絡,仿佛相識多年的老友。
很快,參會者陸續離開,偌大的會議室顯得空空蕩蕩。
望著出口的方向,李涼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片刻,他緩緩坐下,靠著椅背閉上眼睛。
該隱輕聲問道:“累了?”
“你覺得這個計劃怎樣?”
“我?”該隱隨手翻開麵前的作戰計劃書,目光一掃,“……你有點高看我了,光是地麵作戰部隊就動員了十萬人,幾十個戰列艦戰鬥群,上百個突擊編隊和獨立團,幾千個戰術什玩意兒,這種規模……別說指揮作戰,我連態勢圖都看不懂。”
“其實我也看不懂。”
“噗~”
該隱噗嗤一笑,趴在桌上又翻了幾頁,挑著眉頭說道:“嘖嘖,你這次可是掏空了羅本的家底。”
“嗯。”
李涼也翻開一份計劃書,同時習慣性地拿起金屬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
“又開始抽了?”該隱單手支著臉頰,表情閃過一絲不忍。
“沒事兒的。”
李涼試圖表現得輕鬆一點,卻隻能憋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不知為何,煙草似乎擁有神奇的功效,能夠打破他和另一個“李涼”的融合狀態,每次吸煙入肺便會讓他的性格偏向另一個自己——內心堅定,思維周密,又無時無刻地憤怒,厭惡一切。
為了在這場戰爭中做出正確的決策,這段時間他抽煙越來越頻繁,已經顧不上考慮後果,不過,習慣之後,大部分時間他都能控製住內心蠢蠢欲動的戾氣。
“你最好還是戒了吧,”該隱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
“等這場仗打完再說。”
李涼擺手回絕,強迫自己重新閱覽作戰計劃書,卻越看越不滿意。
一種莫名的直覺告訴他,“特洛尹行動”還是太過保守,即使外域軍主力盡出,艦隊規模依舊太小,很難在戰局中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如果不能“雪中送炭”,即使最後彌撒登上帝位,也無法確保人類在碳基同盟中的地位…………
這時,一隻手探過來,搶走了他指間的煙。
他抬起頭,隻見該隱將煙叼在唇間,挑釁似地吐出一團煙霧。
“……”
李涼無奈重新抽出一支,剛要點燃時卻停頓了一下,又將煙放了回去,內心的躁動逐漸平息。
他忽然想起很久沒有關注過其他消息,便搓了搓臉問道:“梅賽回中京了嗎?”
“兩周前就回去了,”該隱懶洋洋地窩回椅子,把腳搭在會議桌上。
聊起梅賽,李涼不自覺地露出笑容:“他在霧界呆了多久,半個月?”
“嗯。”
“sonoya不是也去了一趟,有什消息,傳送門建得怎樣了?”
“隻說基座快完工了,沒說別的。”
“嗯,還有誰,k呢?”
“哈,”該隱樂了,“咱們的特命全權大使剛一上任,就和阿瓦隆南疆的勞務專家搭上了線,月初還和灰港的大領主談了一筆小生意。”
“什勞務專家,”李涼愣了一下,“人口販子?”
該隱聳肩。
“那灰港大領主是……”
該隱用手指搓滅煙蒂:“杜門格馬,一個戰爭掮客,上周k給彷生人下命令,月球基地新加一條生產線,專門生產一種反物質炸彈,第一批訂單五萬顆,明年二月份前交付。”
“你覺得他想幹什?”
“情報,”該隱不假思索道,“通過正常渠道太慢了。”
李涼點頭,k果然是特命全權大使的最好人選。
生意是次要的,相比靈核礦的產能,黑市交易能賺到的靈核隻是個零頭,重要的是情報,尤其像萬神殿、火種這類組織的情報,由於生命形態與碳基生物天差地別,人類想要滲透進這些組織非常困難,隻有通過“黑市”,一切皆可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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