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黑暗之犬(2)

類別:未分類 作者:(美)托馬斯·沃爾夫 本章:第272章 黑暗之犬(2)

    “托馬斯·沃爾夫係列(套裝共3冊)(天使,望故鄉+時間與河流+網與石) 書海閣(w)”

    然後,就像清晨醒來,還沒抬眼就莫名其妙地知道下雪了,感受著四周麻木、潔白、有所預兆、柔軟、悄無聲息、覆蓋一切的大雪,聽見它徐徐地、幾乎無聲地飄落下來,像絨毛一般落在大地上,從屋前的人行道上傳來鏟雪的擦刮聲。

    然後,就像嚴寒、冷酷的冬天,漫長、陰沉的白天和黑夜,四月遲遲不來,等待著,等待著,夜朦朦朧朧地等待著某個不大可能的奇跡出現,光禿禿的樹枝在夜色中搖晃著,嘎吱作響;燈光下,結了冰的樹枝在街麵上投射出僵硬的陰影;在喬伊納家族深不可測的歲月和恐懼中,充滿了舅媽的聲音,這個深不可測的家族會永垂不朽,而你卻會淹沒在曆史的大河中。

    然後,就像九月初、六月末為數不多的幾天,往往會對學校喜愛有加。猶如九月重返學堂,第一天從老師那得到一份書單,心中滿懷希望和欣喜,然後摸一摸,看一看,嗅一嗅嶄新的地理課本、和寫作課本;一邊聞著書店鉛筆、木尺和紙張發出的香味,一邊感受著書籍和書包帶來的充實感,然後把書帶回家,盡情地——嶄新、插圖豐富的地理、曆史、課本——如饑似渴、毫不饜足地翻閱著,直到再也找不出新鮮之處才肯罷休;清早起來,一邊聆聽著學校的鍾聲,一邊冀望新的學年不要太糟。

    就像五月期待一個學期的結束,雖然滿心歡喜,但卻有些難過,因為一個學期行將結束,就像最後一天,雖然有些憂傷但卻充滿了歡欣和喜悅,觀看中學畢業典禮,看著密涅瓦和戴安娜的石膏模型,還有蘇格拉底、德摩斯梯尼[23]、愷撒的半身像,聞著粉筆、墨水、教室的氣味,然後遺憾地離開他們。

    畢業班和著“老海德堡”的調子高唱畢業歌,你聽後會熱淚盈眶。女學生們歇斯底地哭泣著,互相吻別,香吻落在校長漢比先生的脖子上,發誓她們永遠不會忘記他,隻要他們活著就永遠不會忘記。這是他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他們又忍不住了——嗚——嗚!——然後傾聽地方國會議員,尊敬的澤布倫·米金斯所做的演講,他說曆史上再也沒有像當前這樣急需領導人了——去吧——去吧,我年輕的朋友們,這個偉大的世界正期待你們這樣的領導者,願上帝保佑你們!——聽著澤布倫·米金斯的這些豪言壯語,在場的人眼睛全濕潤了,喉嚨也哽咽了;就在他演講之際,六月柔和、充滿花香的陣風猛然吹過屋簷;你會看到戶外林木青翠,聞到瀝青和花草的氣味,綠色的大地上布滿了黃白相間的雛菊,在風中彎著腰,遠處的鐵軌上隱約傳來轟隆聲,然後看見了偉大的世界,那是個閃著金光的神奇城市。

    遠處傳來千百萬人低沉的嗡嗡聲,看見神話般的高塔聳立在乳白色的薄霧中,知道有朝一日你會像征服者一樣邁上那的大街,成為世上最出色、最幸運人中的佼佼者;你認為澤布倫·米金斯已經為你做好了成功的預言;你不會相信外麵那個照來照去、從金黃變成灰色,然後又變成金黃的模糊燈光,你不會相信六月青翠的樹木和菊花滿地的神奇,你不會相信散發著粉筆、墨水、課桌清漆味道的校舍,也不會相信激動人心的神秘、快樂、難過,以及你內心的榮耀帶來的麻木、美好感覺——不,你根本不會相信這些事,但卻認為澤布倫·米金斯金口一開,就已經為你的成功做好了預言。

    你很想知道夏天空無一人的教室會是怎樣一幅情景,希望你可以單獨和那位漂亮、性感的紅發老師待在一起,或者和坐在過道對麵的那個名叫伊迪斯·皮考斯默的女學生待在一起,她滿頭卷發,眼睛湛藍而恬靜,帶著溫柔、天真的笑容。她身穿小短裙和天藍色的襯褲,有時候你可以看見她那白嫩、豐滿的大腿,皮帶和長筒襪的吊帶緊緊扣在一起,你想和她獨處,隻不過是以一種純潔的方式相處而已。

    有時候,就像十月天放學回家,聞見空氣中樹葉燃燒的氣味,蹚過漂滿橡樹葉的水溝,看見身穿襯衫、戴著藍色袖標的男子正在院耙著樹葉,感到、聞到、聽到空氣中彌漫著成熟和收獲的氣息,有時候夜霜花紛紛,皎潔的月光靜靜地照進窗欞,遠處傳來狗吠聲,一列火車轟隆隆、沉重地駛過鐵軌,行駛在夜色中,遠處傳來喪鍾聲,傳來孤寂、離別、悲哀的汽笛聲。

    這些燈光、形態和氣氛在孩子的思想深處湧動,宛若一張美輪美奐、變幻莫測的神奇大網。在他看來,他生活的這個地方不隻是一條街——不隻是一條狹長的人行道和一些飽經風霜的破舊屋舍;這是他生命鮮活的外皮,是整個童年和魔幻世界的框架和舞台。

    在洋槐街的拐角處,在山腳下他舅舅的房子下方,有一條混凝土塊砌成的牆,蒙克和鄰家的男孩曾無數次坐在上麵,一起低聲密謀過,曾在夜色中編造過神秘、冒險的活動,在黑暗中鬼鬼祟祟地巡遊,在黑暗中低聲私語、一起竊笑,時而在陰影處踅來踅去,猛地停下來悄然說聲:“等一下!”——時而驚恐萬狀,奪路而逃,其實什也沒有。時而在混凝土牆下詭秘地密謀一番,然後不顧一切地衝進黑乎乎的街頭、庭院、小巷,對無限、邪惡的黑暗感到興高采烈,在一種絕望的恐懼和堅定中,希冀夜色中出現某個惡劣、狂野、邪惡的事物,仿佛他們的內心深處正狂野、難以控製地滋長著一種惡魔般的快樂,歡騰而神秘。

    也正是在那個街角,某一天他見證了兩個男孩被撞死的過程。那是春天的一個下午,天色陰沉而灰暗,有一種潮潮的感覺,空氣涼爽而濕潤,充滿泥土和綠色植物的氣息。他正欲前往住宅區,當時姨媽芒正在收拾餐廳,目送著他邁上洋槐街,走過謝潑頓家,走過對街內布拉斯加·克蘭的家。他的心情很好,因為他要去買製作糖果的巧克力和楓糖漿,也因為沉悶、灰暗、溫和的空氣,他感到空氣中洋溢著無盡的喜悅。

    然後,他拐進了貝爾德街,艾伯特·安德魯斯和約翰尼·安德魯斯輕鬆自在地坐在馬車上朝他駛來,馬車由艾伯特駕駛;約翰尼經過他身邊時揮了一下手,然後衝他大聲喊叫著,艾伯特也大聲地喊著,但並未抬手。就在他們飛快駛過拐角時,蒙克轉過身望著他們,突然看見漢克·巴斯開著那輛高輪奧茲莫比爾牌汽車從他們身上輾了過去。他記得,那輛車子是彭德格拉夫特先生的,他是一個儀表堂堂的木材商,很富有,住在小鎮時尚的蒙哥馬利大街。他有兩個兒子名叫希普和霍普,他們和蒙克一起上主日學校,他們經常衝人齜牙咧嘴,說話結結巴巴,而且還是兔唇。他看見車子撞上了安德魯斯兄弟,把他們的馬車撞得粉碎,臉朝下拖著艾伯特走了五十碼。艾伯特的馬車是鮮黃色的,兩側噴著“王者”二字。

    艾伯特的臉被撞得粉碎,就像紅色醋栗果凍一樣,蒙克看見這張臉像一塊血抹布似的沿路麵擦過了五十碼的距離,直到車子停下。他走過去的時候,人們正把艾伯特從車底下拖出來。他聞見了汽車熱乎乎的氣味、橡膠磨損的氣味、機油和汽油的氣味、強烈的皮革味,還有血腥味。人們從家衝出來,大聲地喊叫著,有人鑽到車底下把艾伯特弄了出來。巴斯站在那,臉色鐵青,額頭上冷汗直冒,褲子上汙跡斑斑,而艾伯特隻是一塊血淋淋的破布。

    馬克舅舅的鄰居歐內斯特·彭諾克先生把艾伯特拉了出來,抱在懷。歐內斯特·彭諾克先生是個身材高大、麵色紅潤的人,說起話來精神飽滿,是蒙克的朋友薩姆·彭諾克的叔叔。他穿著襯衫,戴著一條皺巴巴的藍色袖標。由於他抱著艾伯特,所以他的襯衣上沾滿了艾伯特的血。艾伯特的後背被撞斷了,雙腿也斷了,骨頭碎片戳過他破爛的襪子露了出來,他不停地尖叫著:

    “哦,媽媽救救我!哦,媽媽!媽媽救救我!哦!媽媽救救我!”蒙克感到心如刀絞,因為就在一分鍾前,艾伯特還高興地衝他大喊大叫,不承想一場巨大、殘忍的災難從天而降,撞斷了他的後背,誰也救不了他了。

    車子輾過了約翰尼,但並未拖住他,因此他的身上沒有血,隻是額頭有兩個青紫、凹陷的痕跡。喬·布萊克先生住在喬伊納家後麵的拐角,中間隔著兩戶人家,他是市區有軌電車的工長,每天站在大眾廣場上,指揮著每隔十五分鍾就會駕車而來的汽車司機,他的妻子是住在街對麵喬伊納家前麵的蘇格蘭人麥克弗森先生的女兒。他把約翰尼從地上抱起來,摟在懷中,柔聲、強作歡顏地跟他說話,一半是安慰約翰尼,一半是安慰他自己和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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