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名著叢書（全12冊） 書海閣(w)”

    戰場上的喧囂聲一直傳進奈斯托耳的帳篷，

    正舉杯暢飲的奈斯托耳就對阿斯克勒丕俄斯的

    兒子說道，快捷的話語仿佛長出了翅膀：

    “出色的馬卡昂，你聽，船寨邊的年輕將士的

    喊聲越來越響，我看我們得做點什了。你且坐在

    這休息，繼續喝閃亮的葡萄酒，等美發的赫卡墨得

    為你準備滾燙的洗澡水，洗去身上的汙血，

    而我這就出門，登高望遠，察看那邊的戰情。”

    說完，奈斯托耳就拿起自己的兒子、馴馬好手

    斯拉蘇墨得斯的盾牌。這麵盾牌精工製造，發出

    青銅的光芒，斯拉蘇墨得斯把它留在帳篷，

    卻拿走了父親的那麵。奈斯托耳又拿起一支

    鋒利而粗重的長槍，走出了帳篷，馬上看到

    一個可悲的場麵，讓他感到非常的羞愧——

    士兵們被生性高傲的特洛伊人追得亂成一團，

    正驚慌地四處逃散，看來阿開亞人的防護牆

    已經被摧毀。這就像遼闊的海麵上湧起一股

    巨大的暗流，雖然還沒有推波助瀾，卻預示了

    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它們將從宙斯那刮來，

    激起洶湧的浪濤。老人也這樣，未雨綢繆，

    仔細思索，兩種選擇讓他猶豫起來：是直接

    加入馭快馬的達奈人的隊伍，還是先去找

    士兵的領袖、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門農？

    最後他決定去找阿特柔斯之子，這樣比較妥當。

    與此同時，將士們仍在殊死搏鬥，競相殺戮，

    身上披掛的堅硬的青銅鎧甲，在利劍和雙刃

    矛槍的打擊和碰撞下，不斷發出的聲響。

    這時，幾位宙斯養育的國王朝奈斯托耳走來，

    他們是提丟斯之子、狄俄墨得斯，奧德修斯

    和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門農，都被青銅兵器

    擊傷，隻得沿著海灘返回營寨。他們的海船

    第一批就被拖上了岸，停放於遠離戰場的、

    灰藍色大海的海邊，而阿開亞人的防護牆

    則從離海最近的船隻那兒開始修建。盡管

    海灘開闊，但部隊船隻眾多，人群擁擠，

    無法將所有的船隻都一字排開，所以人們

    把船拖上岸後，就縱隊排列，整整排滿了

    連接海岬的那片海岸。正當三位阿開亞首領

    一邊觀察戰情，心情沉重，一邊拄著各自的長槍，

    蹣跚地走來，遇見格瑞尼亞的老英雄奈斯托耳

    不免有些惆悵。隻聽強大的阿伽門農高聲問道：

    “奈琉斯之子、奈斯托耳，阿開亞人的驕傲！

    你怎離開血腥的戰場，朝著海邊走來？

    我一直擔心強有力的赫克托耳會實現

    他在特洛伊人的公民大會上發出的威脅。

    那就是，除非把我們都趕盡殺絕，燒了

    我們的船隊，他是絕不會從我們的船寨邊

    撤離，返回他的城堡！我看，這一切正在實現。

    多恥辱！難道所有穿脛甲的阿開亞人

    和阿基琉斯一樣，都對我心懷怨恨，

    不願在我們的船尾邊拚命抵抗敵人！”

    隻聽格瑞尼亞的車戰英雄奈斯托耳這樣回答：

    “你們說的一切，看來都在慢慢實現，

    即便製造雷電的宙斯也無法將它扭轉。

    防護牆已坍塌，我們原來還寄希望於

    它堅不可摧，是我們的船隊和我們自己的

    保護屏。現在，將士們正在快船邊不停地戰鬥，

    不管你怎樣仔細辨認，也難以分清阿開亞人

    到底從哪一麵受到威脅。到處是殺戮和混戰，

    喊聲震天動地，而阿開亞人腹背受敵，四處潰散！

    如果智慧還有用處的話，我們就必須商量對策；

    我不主張你們再回到戰場，傷員不適合戰鬥。”

    聽他這說，於是士兵的領袖阿伽門農說道：

    “奈斯托耳，現在他們已殺到我們的船寨邊，

    既然達奈人千辛萬苦修築起來的防護牆和壕溝

    根本沒有我們預期的保衛船隊和我們自己的作用，

    抵擋住特洛伊人的進攻，顯然這是萬能的宙斯

    存心所為，要讓阿開亞人遠離故土、恥辱地死去。

    這事我早就知道，那會兒，他還在全心全意地

    幫助達奈人；現在看來，他要賜給特洛伊人

    以榮耀，好像他們是幸運的神祗，對我們卻

    百般阻撓，削弱我們的勢力。那我們隻能

    屈服，大家都順從地按我說的去做——

    讓我們去把最靠近海的那一排船隻推下水，

    拋錨停泊於閃亮的大海，等待神聖的黑夜的

    降臨。如果那時特洛伊人因為天黑停止戰鬥，

    我們就把其餘的海船也推下海。為了避免

    災難，逃跑也沒有什可恥的，即使借著

    黑夜；與其被徹底消滅，還不如一跑了之。”

    但足智多謀的奧德修斯憤怒地看著他說道：

    “阿特柔斯之子，什話蹦出了你的牙縫！

    你不應該來領導我們，而應該去統率另一支

    懦夫的隊伍。我們按照宙斯的意誌，從青壯年

    到老年注定要在殘酷的戰爭中度過，直至死亡。

    我們為特洛伊人那街道寬闊的城市，忍受了

    多少艱辛和苦難，你現在居然要我們離開？

    不要再說了，免得被阿開亞人聽見。像你這樣

    一個手持權杖、統帥這多阿耳吉維人並受到

    尊敬的國王，本該知道如何理智地思考，如何

    用得體的方式講話，而你說的話真讓我氣憤！

    在這兩軍交戰的生死關頭，你卻命令我們把

    甲板堅固的木船拖下大海，好讓已經占上風的

    特洛伊人，徹底將我們打敗，爭取更大的榮譽。

    如果我們把船隻拖下大海，阿開亞將士就不會

    繼續戰鬥，隻會左顧右盼，尋找機會逃跑。

    全軍的統帥，你的策略將把我們徹底地葬送！”

    聽他這指責，民眾的國王阿伽門農就回答：

    “奧德修斯，你對我的指責如此嚴厲，

    使我感覺很意外。我並沒有強行要求

    阿開亞人的兒子勉強地執行我的命令，

    將甲板堅固的海船拖下海。現在，誰要是

    有了更好的計劃，但願他能很快提出來，不管

    他年輕還是年邁，我都願意傾聽。”

    隻聽擅長在戰場上吼叫的狄俄墨得斯說道：

    “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用不著去尋找。

    隻要你們願意聽，不嫌棄我的年齡比你們小，

    我將會很高興地對你們說。我也很自豪自己

    出生於名門，我的父親就是有名的提丟斯，

    而今已埋葬在忒拜突起的墳地。波耳修斯

    一共生養了三個出類拔萃的兒子，都住在

    普琉榮和山勢險峻的卡魯冬。長子阿革俄斯，

    二子墨拉斯，三子俄伊紐斯，這個戰車上的英雄

    就是我的祖父，是他們三兄弟中最勇敢的一位。

    他一直住在老家，而我父親卻浪跡天涯，按照

    宙斯和諸神的意誌，來到阿耳戈斯，娶了我的母親、

    阿德瑞斯托斯的女兒。他們家境富足，擁有大塊

    豐收的麥田，以及眾多茂盛的果園和無數的畜群。

    他武藝超群，在阿開亞人中間最負盛名，

    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打聽，不要以為

    我出生卑賤，心膽怯才提出這個建議的：

    讓我們現在就帶傷去巡察戰場，我們在那

    不必親自投入戰鬥，隻要站在射程之外督軍

    即可。既可以避免再次負傷，又可以激勵那些

    仍然心懷不滿，不願戰鬥的人們的鬥誌。”

    首領們仔細聽他說完，同意了他的建議，

    於是阿伽門農帶頭，眾人一起動身了。

    此時，尊貴的裂地海神對此看得十分真切，

    他化身成一位老戰士的模樣來到他們中間，

    跟著他們走，又拉起了阿伽門農的右手，

    對他說道，快捷的話語仿佛長出了羽翼：

    “阿特柔斯之子，阿基琉斯眼看阿開亞人

    慘遭殺戮，一定在竊喜。該詛咒的人，

    他的心腸鐵硬，一點沒有憐憫。但願天神

    就這樣讓他遭殃死掉。而永樂的神祗

    對你並沒有什惡意，特洛伊人的首領和國王們

    很快會等到他們的末日，你將會親自看見

    他們從我們的船寨前逃回城，一路揚起灰塵。”

    海神這樣說著，馬上衝向平原，一邊

    發出雷鳴般的吼聲，那就像兩軍對陣，

    展開戰神一般凶猛的廝殺，九千或

    一萬個士兵在那兒喊；偉大的震地

    海神這一聲發自肺腑的驚天動地的吼聲，

    立即使每個阿開亞人的心中充滿了力量，

    與特洛伊人拚到底的戰鬥豪情油然而生。

    金座上的天後赫拉，站在俄林波斯山

    正極目遠眺，便看見自己的兄弟，也是

    丈夫的兄弟正在人們爭奪榮譽的戰場上

    四處奔忙著，心頭便突然湧上一陣喜悅。

    當她看見宙斯坐在泉源眾多的伊達山上時，

    又不免感到極其厭煩。牛眼睛的天後赫拉

    於是思緒萬千，用什辦法才能迷惑

    攜神盾的宙斯的心智，幫上波塞冬的忙？

    她想了一下，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

    把自己打扮一番前往伊達山，點燃

    他的情欲，讓他睡到自己的身邊，

    到那時，她就會用深沉而甜蜜的睡眠，

    合攏他的雙眼，關閉他的智慧的心扉。

    於是她朝臥房走去，那房間是她兒子

    赫法伊斯托斯親手為她建造，門窗密縫，

    還裝了一把秘密的門鎖，其他神都沒法

    開啟。隻見她走進去，關上光潔閃亮的門，

    用一種瓊脂玉液洗去玉體上的塵垢，

    再塗上一層神仙的油膏，這種油膏芳香撲鼻，

    隻要在宙斯青銅鋪地的宮殿一搖，濃鬱的

    香氣就會飄散開去，充滿天地。她用油膏

    抹完柔嫩的肌膚，又開始梳理美麗的頭發，

    靈巧的雙手將它們編成光滑的辮子，從她那

    永生的頭顱兩邊，動人地下垂。然後赫拉

    穿上雅典娜為她縫製的精美長袍，上麵鏽著

    不少鮮豔的圖案，她用黃金別針把長袍在胸前

    別好。她又在腰間係上一條飄著一百條流蘇的

    腰帶；還在柔軟的耳垂上的孔眼，戴好三個

    墜子的閃亮的耳環。接著，女神中的驕傲，

    天後赫拉披上一塊漂亮的新頭巾，那頭巾

    亮得如同白晝的太陽光；最後，她穿上

    舒適的繩鞋，將鞋帶係在光亮的腳麵。

    待一切穿戴完畢，她便走出臥房，把女神

    阿芙洛狄忒從眾神那邊喚來，並對她說道：

    “親愛的孩子，你能不能滿足我的請求，

    或者因為我幫助達奈人，而你保佑特洛伊人，

    心不高興，因此就拒絕我？”

    聽她這問，宙斯之女阿芙洛狄忒回答：

    “至尊的女神，強大的克羅諾斯之女赫拉，

    告訴我你心在想什，你到底需要什，

    隻要我能辦得到，就將盡力為你效勞。”

    於是天後赫拉編出一套謊話，這樣對她說道：

    “請你給我愛情和性的魅力，這些你用來

    征服不朽的天神和生生死死的凡人的魔力。

    我打算去富饒的大地的盡頭，看望環地

    大洋神俄開阿諾斯和我的養母忒蘇絲，在我們

    年幼時，是他們從瑞亞那將我們帶走[732]，

    細心養育在自己的家中。當時製造雷電的

    宙斯把克羅諾斯打入地底深處。我現在

    要去拜訪兩位，是為了調和他們之間的

    不和，他們早已感情破裂，長久分居，

    不再享受床笫之樂。如果我能用話語

    使他們回心轉意，複蘇愛情，將他們

    引到床榻上，同床共枕，和好如初，

    我就能贏得他們的寵愛和尊敬。”

    聽她這說，阿芙洛狄忒就這樣回答：

    “看來我不能，也不應該拒絕你的請求，

    因為你能躺在最強大的主神、宙斯的懷抱。”

    說完，她從胸前取下那隻精致的彩紋袋，

    麵裝著她全部的魔法：熾烈的愛情，

    狂熱的性欲，情人之間的甜言蜜語，

    這些東西，能使最聰明的人失去理智。

    阿芙洛狄忒把它交到赫拉的手，一邊

    對她說道：“赫拉，請拿好，把這隻繡袋

    藏在你的胸口；此物特別奇特，我所有的

    能力都包容在它麵，我相信，不管你

    有什樣的願望，一定不會空手而歸。”

    聽她這說，牛眼睛的赫拉不禁笑逐顏開，

    連忙把阿芙洛狄忒的彩袋揣進了自己的胸懷。

    等宙斯的女兒阿芙洛狄忒返身回家，

    赫拉立即離開俄林波斯山的山頂，

    像一道閃電，迅速地越過皮厄亞

    和美麗的厄馬西亞，越過養馬好手

    色雷斯人那冰雪覆蓋的群山和峰巔，

    雙腳並未碰著地麵。後來她又經過

    阿索斯山，跨越波濤翻卷的大海，

    降落到萊姆諾斯群島、神一樣的

    索阿斯統治的城池。她在那找到

    死亡之神的兄弟、睡眠之神，緊緊

    抓住他的手，呼喚他的名字說道：

    “睡眠之神，所有凡人和諸神的君王，

    但願你能像你以前那樣滿足我的要求，

    實現我的願望，我會永遠感激你。

    當我躺進宙斯的懷抱，與他共享愛情時，

    請你讓宙斯進入睡眠，合上他那雙

    濃眉下閃亮的眼睛。我將送你一把

    精美豪華的黃金座椅酬謝你，那是

    我的兒子、赫法伊斯托斯用他強壯的

    臂膀和精湛的技藝，親手鑄造。他還要

    為你鍛造一隻小凳，讓你在歡宴上暢飲時

    好把你閃亮的雙腳擱在上麵休息。”

    聽她這說，甜蜜的睡眠之神就對女神說道：

    “尊貴的天後，強大的克羅諾斯之女赫拉，

    我可以毫不費力地讓任何一個不朽的天神

    進入深沉的睡眠，即使那養育一切的眾神

    之源、俄開阿諾斯，也不會例外。但對

    克羅諾斯之子宙斯，我卻不敢靠得太近，

    更不敢讓他入睡，除非他自己願意。

    我過去也為你做過這種事情，當時

    宙斯那個高傲的兒子、赫拉克勒斯

    在徹底摧毀特洛伊後，就坐船離開了，

    而你叫我迷惑攜神盾的宙斯的心智，

    將他催眠，使他酣然睡熟，你好策劃

    陰謀詭計，讓大海掀起狂風巨浪，把

    赫拉克勒斯刮到人丁興旺的科斯島，

    遠離自己的親友。於是，宙斯醒來後

    勃然大怒，在宮殿中把眾神紛紛摔倒，

    要找我算賬；要不是征服天上諸神和凡人的

    黑夜之神救了我，我或許早就被他從天界

    一直貶落到海底，掉進深淵無影無蹤。

    我逃到他那，宙斯隻得暫時息了怒，

    因為他也不想得罪移動迅速的黑夜之神。

    而你又要我去做這種不可能的事情。”

    聽他這說，尊貴的牛眼睛的赫拉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