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孟先生,在先生看來,何為仁?”
此言一出,滿座寂然。
就連舒緩的風似乎也都識趣的消失了。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大。
何為仁?
這是包括那位儒師在內的所有儒生窮盡一生都在追求的問題。
在座的並不都是儒生。儒生的數量隻占了到場人的一半左右。而另一半人,則由法家、道家、墨家、陰陽家、名家、雜家、農家、縱橫家、兵家、醫家等學派的人組成。幾乎在當代稍有影響力的學派都有人來參加。
這次講學無論表麵上的說辭如何,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事關整個人族的尊嚴,與每個人族都息息相關。
所以能來的人都來了。
當然,儒家來的人最多,並非是因為儒家最仗義,隻是這次講學的主辦方孟軻是儒家,自然得多來點人撐場子。
而其他學派無論大小,來的人都不多,少則一個,多了也就兩三個。在此前,各個學派之間並無通氣,但在這一點上卻表現得出奇的默契。
這便是人族的規矩和禮儀。
這是儒家的主場,在儒家並無特殊要求的情況下,其他學派來太多人了,未免會有“喧賓奪主”的意味。當然,如果放在平日,一些個學派是不會在意這一點的,就好比墨家。
墨家因為自身理念與儒家先天上就存在的巨大分歧,關係一直不太好,以往要就是避而不見,要就是一見麵就吵個不停。
但這一次,墨家的人來了之後,就安靜地坐在一角。
今天的場合不同。
人族內部自己人之間關起門來爭執倒沒什所謂,但在妖族這個外敵麵前,卻必須一致向外。不然讓妖族看了笑話,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此次講學來人不僅少,而且平均年齡也較為年輕,幾乎沒什別的成名人物。
這又是另一種默契了。
至少在不少人看來,儒家此舉隻為驗證一點,“殺身成仁”。
他們覺得,儒家這做也隻是為了告訴妖族,我們人族並不會因為你的屠殺便退縮不前,便懼怕了你妖族。
而這種“蠢事情”,既然讓儒家搶了先,其他學派倒也不好與之爭搶。而且麵對妖族,以鮮血和傷痛證明自己的勇氣和魄力並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如何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或者,至少別輸得一敗塗地。
在尚未摸清妖族此次入侵者實力的情況下,貿然糾結一波大修行者來與之戰鬥,是極其不負責任的行為。
保存有生力量,伺機尋找戰機,並不是懦弱,而是另一種勇敢。
這些經驗豐富的學者大家最大的作用是在教化,讓更多的人族年輕人成長起來,遠比以性命去交換幾個妖族的性命更重要。
讓幾個年輕人前來,表現一下自己的態度便夠了。
當然,各個學派並沒有硬性指定誰必須前來。到場的人也全都是自願來的。
其實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更多的人試圖向著滄江之畔趕來。但這些人早在半路,就被各自學派的人給攔了下來。
今天能夠走到這的人,隻是他們身處的位置相對較近,過來得更為方便而已。
而能夠走到這的,都不是什愚蠢之人。他們很清楚自己走到這可能麵對什。
他們可能要麵對的是殺大修行者於無物的大妖,或者更直接點的說,便是死亡。
但他們還是來了,義無反顧。
在一片寂然中,這個應該是兵家修士的提問者後背一抖,其背後的一個包袱飛起,於空中打開,從中掉落一根短棍,落入提問者手中。在提問者抓住短棍的一,“鏘”的一聲,短棍兩端突然彈出兩截。
瞬時,短棍變成了等人高的長槍。
提問者持槍而立,再次問道:“何為仁?”
這時候,在座的眾人也終於明白,這個兵家修士問的並非是儒生所追求的那個終極問題。
他其實是在等孟軻的一個號令。
隻要孟軻說出那“殺身成仁”四個字,那便是這杆長槍殺敵的時候到了。
所有人都默默拔高了身姿,讓臀部虛坐在腳上,這能確保他們最快速度的站起身進入戰鬥狀態。
局勢一下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而這些年輕人能聽懂提問者的意思,台上的孟軻又如何聽不懂呢?
他看著這些蓄勢待發,甚至可以說是躍躍欲試的年輕人,忍不住笑了。
這些年輕人體型樣貌各異,但姿態俱都挺拔。
如蘭,如竹,如鬆,如柏。
多好的一群年輕人啊。
熱血,堅強,無所畏懼。
如此美景良辰,怎能不值得人浮一大白?
孟軻拿起手邊的酒囊,灌了好大一口酒。
這好的年輕人,他又怎舍得讓這些人去白白送死呢?
他這個老東西都沒死,又哪輪得到這些年輕人?
“你這個問題問得好。問到了點子上。我借儒師的話來回答你,克己複禮曰仁。”
提問的兵家修士並不滿足於孟軻這個裝糊塗式的回答,還要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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