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另外有幾個男人，作商人打扮，但氣勢龍騰虎威，更像權勢中薰染過。

    為首的男子看似隨意的坐著，但坐姿端正，無形中帶出來威懾之氣。

    緩聲開口：“太師孫女，宇文之女，平王之妻，那就從她身上下手。”又是兩個字：“要快。”

    丁夫人苦惱：“父親，咱們在京的人手不多。行刺，隻怕反暴露咱們。最好的辦法是讓平王妃自己與平王生分，從而引出宇文家對明家的不滿，等他們動起手，造謠言也方便，更進一步也方便。”

    被她稱為父親的那個人流露不滿意：“這要多少日子？”

    “咱們能堅持多少？”丁夫人反問道。

    男子看向左側稍年青的男人：“外省王爺進京的日子定在哪一？”年青男人了個日子給她。丁夫人不用看他們催促的眼神，也有一團燒灼的火在在心蒸騰。自語道：“這近？”

    兩個男人異口同聲：“不近了，初一元旦朝賀，年二十九總得到京。”那團蒸騰丁夫人的火焰同時也到他們身上，急迫的神情看得丁夫人接近喘不過氣，他們自己也粗聲的呼吸著。

    丁夫人讓這撲麵的焦慮壓得嗓音都變了腔調，咬牙道：“好吧，我再快些。今已算認得平王妃，明兒我就往明家會她。”

    ……

    風雪疾飛，蜿蜒的官道好似沉睡的怪獸，沉靜的接近死寂。讓馬蹄聲踏破，也似乎沒有半點驚動。

    遠路而來的王旗之下，雲昭王、漢曲王、永吉王停下馬，往遠處再看一看，還是飛雪連而無動靜。

    路邊可以看到長亭，上麵刻的有提示行人的字樣，離京隻有五十路。如果沒有雪迷茫，眺望京都不成問題。

    “人呢？”

    雲昭王呆呆地問驛站接駕並陪同過來的官員。

    漢曲王的世子麵皮抽動，隨時大發雷霆模樣，他的更清楚些：“迎接我們的人呢！”

    王爺們進京，雖然勤王沒有出大力氣，但好歹也要給個顏麵，五十處難道沒有個官員等候？

    驛站官員滿臉懵懂，對著雪深處瞧瞧，再瞧瞧王爺們，這種一看他也不清楚的神色哪有滿意回答。話支支吾吾：“下官，下官，下官……。我吩咐人往前麵看看……。”

    “不用了，”漢曲王抬起手製止，對他的世子和顏悅色：“今的風雪大，咱們走的就慢，前來迎接的大人們也是一樣。走吧，橫豎到了城門一定見得到。”

    到了城門才見，這對於王駕進京難道不算個笑話？數位王爺和世子發出笑聲。

    漢曲王世子的怒色下去好些，欠一欠身子：“父親的是，氣冷，人人都有畏寒的心。咱們怕冷，京的大人們也是一樣。”

    這話中氣十足，跟著北風一字不漏的落到驛站官員耳朵。有一個官員湊近為首的官兒，低聲道：“大人，這等桀驁不馴的話要是傳到京，這不是生事情嗎？”

    為首的官兒淡淡冷笑：“勤王他們不露臉兒，朝賀卻想擺足架子。平王殿下遲遲不到，安知不是給他們下馬威。”

    “迎接他們的是平王？”官兒竭力的想從這話多想出些什：“平王可是皇上的心腹，他的怠慢豈不是皇上的怠慢？”

    “所以咱們別管他們什，咱們的責任是把他們送到京，城門一進，咱們的差使就算結束。桀驁也好，無禮也好，跟咱們再沒有關連。”

    “是是，大人高見。”官兒答應著，不能總是交頭接耳，驅馬退後一步，恢複剛才的行列。

    又一個十長亭過去，沒有人。

    三十長亭過去，這種氣如果不是一定要出來，連個行人都難得見到。

    二十長亭上，一隻鳥也沒有。

    十長亭出現在眼前，幾位王爺和世子忍不住的停下馬，有的人是好笑，有的人是譏笑。

    不知哪一位著：“看來還真的在城門迎接咱們。”話音剛落，風雪多出一種動靜。

    “的的的”，疾馳打在冰硬雪地上，好似鐵器敲擊著地麵。

    一隊人越來越近，因為快而帶著箭矢般的尖銳，讓風裹著殺氣連的過了來。

    幾位世子麵色大變，誰敢保證這是好意思？往左右擺手長呼：“列隊，列隊……。”

    “慢著，”漢曲王狠瞪世子們一眼，大聲中並沒有歡欣，麵上卻擺出笑容：“不要慌張，接咱們的人來了。”

    隊人離的隻有十數步時，一勒馬韁，十數匹馬整整齊齊的原地揚蹄，冰雪地不可能不滑，但馬長長的嘶鳴著，嘎然止步。

    如果有人這不叫顯威風，可能他眼神兒不好，耳朵也不好。那風中長長的一聲，示威之意洶湧澎湃。

    漢曲王的笑半僵在麵上，世子們紛紛流露出怒容。

    來的人隻是一隊兵，哪管他們神色好與不好。跪下來高聲回話：“平王殿下奉王命，於城門迎接各位王爺。”

    他還真的在城門迎接，開了本朝前無古人的先例。來的是王爵，又不是你家窮親戚。縱然是窮親戚，事先知道信兒，在長亭迎接也是恭敬中的一種。

    幾位王爺忍氣模樣，世子們眼睛都快瞪出來。已經走到這，還有十路，不可能轉身就走。漢曲王麵無表情讓隊的人前麵帶路，一行人默然的跟上。

    見到城門巍峨時，同時看到平王的王駕儀仗。一排排旗幟擺開來，儀刀護衛、清道護衛、弓箭護衛……虎目圓睜。紅曲柄傘下麵一把座椅，鑲金裹銀紅錦墊，上麵坐著一個鮫珠寶玉般的年青男子。

    風掬起他的冰寒，也把他年青近似於少年的容顏送到眾人眼前。然的冰雪晶瑩奪目，常讓人不自覺的羞愧。人生於地之中，永遠難比地之威。好似見到平王的肌膚，雪一般的白，桃花一般的微暈。讓諸王和世子們暗生羞愧。人生於地之中，為什他生的這般好，別人都似羅鬼。

    有兩個是色中餓鬼，目不轉睛中就差流下口水。之所以沒有流下來，是平王除了一把子好顏色以外，還有通身不弱於風雪寒的殺氣。

    沒有人詫異平王出身於朱門卻全無紈味道，都知道平江南之亂他是主使人，也都在猜測文大帥是他與宇文家爭功勞以後，協商的結果。

    諸王們在文大帥的難民安插的都有奸細，都知道平亂後的那年文大帥一十四歲，還沒到二八年華。才是有的，才出現在自己身邊，大多的人不會承認。

    他們肯承認的結果，就是平王和宇文家才是主要出力的人，文大帥不過是個迷人眼睛的幌子。

    此時，對著平王不怒而威不笑而妍，諸王和世子們收起口水，也沒帶出多餘的驚嚇，都隻有一個心思。

    他竟然敢如此大模大樣？

    有哪一家的主人迎客，會安坐不動的跟見下人似的。

    這個時候，諸王和世子們想到了，原來平王跟他們一樣，在爵位上平等，誰也不低於誰。

    這個下馬威擺的都沒有想到。諸王和世子們認為朝廷會發難，但沒有想到這一位不要臉麵的迎接隻在城門口——諸王朝賀，記錄上總會有一筆，他倒不怕後世的人見到笑話。而且他還是坐著迎客——後世的人評論起來，一定會這是哪份兒禮儀上的待客之道？

    雪是冰硬的，騎在馬上的諸王和坐在大好座椅上的平王之間也冰硬。

    雙方神色都冷冷，碰撞著迸出什，重新接著碰撞。

    應該有人些什，但驛站的官員們也奸滑。送到這就算交卸差使，平王哪怕掄刀劈砍呢，也與驛站官員們無關。他們不但不句緩和話，相反的眯起眼，等著看笑話的神態。

    平王不話，諸王們不知道他的用意，怕開口就錯，還是沉默的好。嗓音若一寸刀劍一寸寒的自鞘中抽出時，已是雙方凝視足有盞茶時分。

    “來者何人？”

    突兀的，把諸王們嚇了一跳。隨後聽明白話音，漢曲王世子差點暴跳：“兒，你敢這樣對我們……”

    “住口！”漢曲王及時把他攔下來。王爺也滿心的不悅隨時爆發，但硬著頭皮忍下來。笑，自然擠不出來。僵著臉回話：“敢問這是哪位？”

    後麵有個旗，打的是平王殿下是不是？漢曲王不老花，之所以問這句，他的後麵也打著旗幟，打的是漢曲王、雲昭王和永吉王。

    你裝著看不到我們，我們也裝看不見你。這事兒不算服輸，一起眼神兒不好也罷。

    明逸後麵大步出列一個人，“啪啪”兩聲，垂手頓足筆直站定，亮開洪亮嗓門：“平王殿下在此！”

    又是一句：“來者何人！”

    漢曲王世子打馬向前，吼道：“漢曲王殿下，世子殿下在此！”

    雲昭王世子打馬向前，咆哮：“雲昭王殿下，世子殿下在此！”

    永吉王世子打馬向前，他的個子不高，嗓音兒偏尖，跟銳器摩擦石塊那種，讓人聽著難過：“永吉王殿下，世子殿下在此！”

    明逸騰的站了起來，負起手，不慌不忙地對著諸王們走來。邊走邊問：“是攻打汪家，本王屢屢去信而不予理會的漢曲王？是收複江南，本王屢派信使而不予見麵的雲昭王？是收複嶺南，本王親自前往而屢吃閉門之羹的永吉王？”

    怒喝一聲：“是你們嗎！”

    這會兒估計是中氣大顯擺，明逸一嗓子也不弱於別人。別看他是出了名的姣好如女子，但這一聲以後，風雪仿佛在原地頓止，嗚聲沒了，周圍也靜下來，諸王和世子的麵色唰的一白。

    其實呢，風依然在吹，雪依然在飄。在這的人隻是沒心情在意風雪，都全神貫注在平王的質問之中。

    江南之亂諸王袖手，遲早要發難。但平王一點兒情麵也不給，攔在京門就剝麵皮，對於剛經過戰亂的朝廷來，是件大膽事情。

    諸王和世子沿途的傲氣存留不住，不知哪一個先下馬跪了下來：“臣特來請罪。”

    “臣特來請罪。”餘下的人由不得的也跪下來。

    大雪似乎加重，嘩嘩有聲的落了一大層。落到諸王背上薄薄的一層白，有點兒像負荊之下的光脊梁。

    明逸見好就收，倒沒有接著苛責。請他們進城，城內人人門前擺香案，最不濟的也有幾炷香，看上去倒有個歡迎氣象。送到最好的驛館內，茶水招待上也沒有再輕慢過。先到的南商王來相見，明逸陪著坐了片刻，留下負責陪同的官員，他有大把的公事，就此辭過，頭一個去的地方，自然是往宮中回話。

    ……

    三殿下聽過大覺得解氣：“表弟，辦得好。”

    ……

    丁夫人倉皇的回到客棧，闖的姿勢進到房，麵的人齊齊吃了一驚。

    “不好，平王好生厲害，他在城門上擺威風，當著百姓們問罪。漢曲王他們就在雪地請了罪。”

    為首的男子眸現陰霾：“不好，咱們的時間越來越少。初一那當殿問罪的話，隻怕他們招架不住。”對女兒板起臉：“還是沒見到平王妃？”

    丁夫人氣的罵出來：“自從城外賞梅認上一麵，第二請安她不見我，第三她不出門，她居然不出來了。”

    為首的男子緊鎖雙眉：“再想別的法子，一定要把她弄出來，不管怎下手，得她出來才行。”

    ……

    文無憂看著丁夫人對自己走來，笑意悄悄的深了深。幾不出家門，等著結交平王妃的貼子不會少，來自外地商人的也不止一張，但是這一位格外的有嫌疑。

    她自己就沒有注意到，除去她的一舉一動不像商家婦人以外，她帶來的固然有真的商人，但夾雜著幾個龍行虎步的男子，想讓人不懷疑她都難。

    無憂收到爹爹宇文的傳話，她的香料隻怕不簡單。爹爹是怎知道的，無憂沒有細問。在無憂心，她的父母什都知道。

    此時的屋角，悄悄的燃起一爐香。這是京中最大的衣料鋪子，繼珍寶閣開張以後，這間鋪子不早不晚的選在大年三十這個往年關門的日子開門營業。

    丁夫人來的毫無懷疑，一間鋪子幾年都沒有開門過，急等著開門的心情有可以理解。

    而在這的女眷相對的少。

    當家的媳婦們，大年三十格外的忙。不當家的媳婦們，在這個日子也讓抓差，也有做不完的事情。如平王妃和武安郡王妃耿氏這樣悠閑出門，不知道是不打算辦年，還是年已經辦好的人，數一數，不超過二十個。

    二十個還有一些是不用當家的嬌姑娘們，她們是最顯眼的，是榮王府上的郡主青。

    人不多的原因，文無憂對丁夫人表示出格外的親切，並不讓丁夫人前思後想。

    “請坐，今來的人太少了，”

    丁夫人受寵若驚模樣，坐在隔一個案幾遠的地方，離那爐香也就近些。應聲道：“我們那的規矩，三十輕易不出門。誰像王妃和郡王妃似的，還可以自在的逛鋪子。”

    耿氏也是受到過明道的叮嚀，陪著三弟妹出門，她什就是什。不明白三弟妹王妃的身份，卻讓商人婦坐在身邊，耿氏隻回一笑，就端起茶碗呷茶。

    多多的喝茶水，是文無憂下車的時候過。

    茶，由春草站在廳堂門口接下來，親手送到每個人麵前。文無憂有，丁夫人也有。

    那爐香嫋嫋繼續燃燒著，在這個房很難聞出來。二十幾個女眷的頭油和脂粉、香囊味道混合在一個房間，哪怕這地方不，也隨便一聞，就隻有頭油和脂粉香。

    丁夫人嗅到一絲與眾不同的香氣時，以為找到好話題。她雖然不是真的香料商人，卻嗜好香料而精通。

    “王妃用的是什香？我竟然從沒有聞到過。”

    文無憂心想憑你聞過世上所有的香，也不會知道我的香出自哪。那是父母親手製，每一年添加不同的東西進去，每一年都不一樣。把顧氏母女薰的香噴噴，是宇文大公子的嗜好。

    也因為這個香，屋角那爐香可以隨意的燒。文無憂曾想過對麵這一位，不好真的是位香料商人。用香算計她，可就不能出錯。隻有父母親手製的最信得過。

    就告訴她：“這是自己做出來。”

    “難怪，王妃可以給我看看嗎，這樣請求不應該，但是我從就這樣，見到沒聞過的香就走不動。”

    文無憂倒不太計較的模樣，摘下自己佩戴的香荷包，丁夫人接過，放到鼻子前麵聞上一聞，露出欣喜若狂：“從沒有想過還會有這樣的香，”哀求的麵容：“我知道太大膽，不過真的想知道這是怎弄出來。”

    平王妃顯然心情不錯，嫣然道：“這有什難的，為香可以成知己，你不嫌棄我們不會弄，下回造香時，請你過來指點一二。”

    著話，文無憂又喝下一碗茶。春草來添茶，對她嘻嘻地笑。

    是時候了。

    春草是這個意思。

    文無憂對爹爹永遠有信心，柔聲問道：“夫人，你閨名叫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