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聯軍，已同在他國道門和軍隊，在岷山附近搜索兩個月有餘，岷山在往南去，就是唐國境界了，光明殿劉正初來報，是否要進一步的搜索……”

    “天諭院隆慶已完成天諭院所有的課程，並且已經參加裁決司的實修，去荒原尋找魔宗山門的任務……”

    “南晉劍閣也發來了通傳，這些日子除了光明殿一些人外，還有一位穿著紅衣帶著一個小孩子，在南晉國內四處打人放火，是否需要進行捉拿……”

    “左帳王庭已與十五日前，發布最後的一輪通告，在其過後的七日後，以白落衡為首的部落騎兵，進駐左帳王庭……”

    裁決司大殿之上，一個神官在下麵拿著厚厚的信紙，一個接一個的朗讀，神座之上裁決大神官麵無表情的坐在那，手指輕輕一揮，下麵的神官就會換另一張信紙讀起。

    又連續聽了五六個消息之後，覺得這些消息既無聊又無趣，裁決大神官長歎一聲，慢慢的起身，撣掉身上的塵屑，走出珠簾外，神官見裁決神座走出簾後，拱手行了一禮。

    裁決大神官沒有轉頭看他，又走到書架前，慢慢抽出一處地圖打開，過了一會兒後，淡淡說道：“幽閣應該滿了，就依照慣例，處決吧！”

    沒有情緒的音調，微微仰起的下頜，並沒有刻意拉開距離的感覺，但卻讓麵前的神官感覺如同天墜，無法躍去，天然流露出一份居高臨下的貴氣，做為裁決大神官，即便對他國皇帝都可以頤指氣使，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小人物。

    “是，我馬上去處理。”神官平靜的臉上，在一次緩緩低下行禮，準備出去時，裁決大神官又繼續說道：“聽說唐國的那位公主已經快回到長安了？”

    神官微微沉默，思索一下後，便說道：“神座，據前麵的人來報，暫時還未到長安，按照現在的人力和腳程，大致應該快出了岷山。”

    裁決大神官點了點頭，很讚同他的話，也似乎很讚同這些年來對他的教導，裁決大神官將地圖交給了他，神官隻是翻看，便懂得了裁決大神官的意思，但他還是小心翼翼的說道：“以那位唐國公主的想法，在北山道可能性很大，神座，我們是不是也要……”

    裁決大神官看著神官脖子上比劃的一橫，裁決大神官微微一笑，隨即高興地說：“北山道，這是一出好戲，對於唐國那個沒有信仰的國度，我真是樂意而見，但現在裁決事務繁多，這樣的鬧劇我們看著就行了。”

    ……

    ……

    我自認為我的計劃天衣無縫，可是在這計劃之下，這是一個人用命給補上去的……

    自己閱曆太少，所有計劃的細節，經不起查……

    顧言站在樹上遠望高處，看著遠方西陵了方向，手上畫著西陵來祭奠死人的手勢，來祭奠這些年來為自己死去的那些人。

    顧言看著在溪畔，人們沉默地挖土砌灶拾柴燒水，又看著不遠處像郊遊般愜意躺在草地上揉肚子的寧缺，看著那名正在吃力取水架鍋拾柴的黑瘦小侍女，眉梢皺的愈發厲害。

    顧言從樹上一躍而下，撿起了那個原本被風刮入樹林中的披風，顧言緩緩撿起來，撣掉披風的草屑，她沉默了片刻，把披風披在了身上。

    “從進了岷山地界，你就跟到現在了，不出來嗎？”

    顧言淡淡的說道，可惜對麵沒有回應，顧言緩緩將披風係好，整個人轉過身去，神情平靜望向那棵距離並不遙遠的樹。

    本想繼續重複那一句話，但下一刻那個穿著青色長衫的中年書生從大樹後緩慢走了出來，肩後斜斜背著把空空的圓形劍鞘，神情平淡，中年書生抬袖撣掉剛才靠樹的灰塵，看著站在一旁的顧言，看著麵前這個似乎人畜無害的她，低聲說道：“我感覺不了你身上的氣息，但我身體上的本能，感覺你不好對付。”

    略微沉默，他又繼續道：“這幾天來，我總感覺有人在看著我，可是我每當望去時，總見不得他人，這個人是你吧！不知閣下名諱？就算是死也讓我死個明白。”

    中年書生微笑拱手行了一禮，但他本人也在行完禮後，雙手緊緊握拳，並沒有因為眼前人的早早發現自己，或者是探查不到他的氣息，而放棄掙紮。

    顧言下意識望向那名似乎一心赴死，隻見他臉上露去緊張且又蠢蠢欲動的神情，很明顯並不相信這種說法。顧言看著他緊緊握住的雙手，似乎想起了好些人的動作，都會再人出神說話的那一那，忽然襲擊。

    顧言沒有說話，從地上撿了一葉落葉，中年書生握著劍死死盯著她看，顧言拿著那一片落葉，對著旁邊一個小樹，輕輕一揮，落葉如寶刀般鋒利將小樹從中折斷，小樹轟然倒地的聲響，也吸引著其他人的注意。

    顧言麵無表情依舊揮動著樹葉，原本伸手便能碾碎的樹葉，但在他的手中猶如千年的寶刀，鋒利無比，隻見她在小樹上勾勾畫畫，到最後一刻，變成了一個近大小合適的粗木棍，雖然中年書生途中也曾打斷她，說的一些自己不感興趣的話，但顧言不曾理會。

    顧言拿著那個木棍，便準備走出樹林，隻待顧言快要走出去的時候，中年書生試探著說道：“閣下，我看著很眼熟，但是你現在的這個樸素的打扮，讓我有些看不出來，但如果我猜的不假，你應該是他們尋找的那位吧？”

    顧言沒有說話，動作也沒有絲毫的停滯，依舊走著。

    “如果我出手對付她的話，閣下會出手幫助他們，還是說，你何時成了這位公主的護衛。”

    顧言愣了愣，停下了腳步望著那車的那個女人，搖頭悵然說道：“這個人和我沒有關係，跟著這個車隊僅僅是因為他們兩個人……再說，這是唐國，不是西陵，無論是魔宗是其他的人，我都沒有義務指責你。”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解釋，中年書生微怔片刻，若有所悟，沉默了很長時間，在抬頭望過去，人已消失不見。

    顧言走出樹林，手拿著那個長木棍，隻待著下一刻，聽到聲響而警戒的護衛，湊了上來，並攔住顧言詢問到有沒有人，顧言搖了搖頭，就在你們剛才說話的那一刻，人已經消失不見，顧言說沒有人，也並不是錯誤的答案。

    但是這四五個護衛顯然沒有相信，沒有管顧言，便操持著刀刃走了進去。

    顧言也沒有說話，沒有出言相勸，反正進去了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就讓他們看看吧。

    顧言長舒一口氣，看著那個在頂著太陽給自己揮手的小個子，笑了笑，便悠然地走下了小山丘。

    看著那個嘻笑的臉，笑語盈盈地隨人群走過，隻有衣香猶在暗中飄散，坐在鋪著數層棉被與毯子的奢華車廂，那位容顏清秀的婢女怔怔望著窗外，又望了眼腿上是一名穿著華貴輕裘服飾的小男孩兒正抱住她的小腿熟睡的小孩。

    又望著那銅鏡，那個曾經春風拂上已不似當年那般柔嫩的臉頰，她微微眯眼望向隊伍的前方，臉色並不如何好看。

    也很好奇他的身份，對那個婢女如此的熱情，卻對著那個寧缺隻知道想修行且又備懶的少年，既不冷漠也不熱情，反正就是中規中矩。

    就是有些不曉得，他為何取這一大段木棍，他是想做一些小玩意嗎？

    這些天來，小蠻頭也經常去找他，他似乎也不是很討厭，也不是那的冷漠，看著他們兩個人公主漸漸走神，這是要給小蠻子，準備什東西嗎？

    隻待下一刻，一個侍衛走了上來。

    公主望了一眼，說道：“還是沒有查到，那個人的身份嗎”

    侍衛首領微微頜首一禮，說道：“渭城的那些軍官部署，都未曾說過他的名字和身份，而且我們對他的也無了解，如今正值公主回去，路上的事情多，我們的調查還是慢些，但請公主放心，我們回到長安之後，絕對將他所有的信息雙手奉上。”

    公主微微一愣，點了點頭，侍衛再一次的行禮，便下去了。

    公主又怔怔得望著窗戶外麵的風景，自己便下了車，走到小侍女桑桑不遠處，婢女朝她溫和笑了笑，示意對方放下手中沉重柴火和自己說說話。

    桑桑看向寧缺，直到寧缺點了點頭，才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去。

    顧言早一步的上了車，便對著那根長棍細細雕琢。

    落日將沉之時，桑桑捧著一大堆奶幹之類的零食走了回來，並一股腦的放在了外麵，桑桑將奶幹放進了碗，並遞給了車廂的顧言，顧言在車打造弓胎，在氣海雪山控製弓的形變，修磨均勻厚度。

    再看到桑桑遞東西過後，笑了笑接下了東西，隨手放下後，便繼續打磨著這些弓胎。

    寧缺發現了車廂的動靜，伸頭觀看，看著芊芊小手，十分流利的粘貼望把，與弓嚴絲嚴縫。貼牛角於弓臂內側，加上削薄牛角，來減輕重量並可提升牛角回彈速度等等手法。

    寧缺遲疑一下，便說道：“你會做弓？”

    顧言點了點頭，看著弓胎，顧言腦中浮現起離開司徒府後的點滴痕跡，好些年都不見故人，那個曾經邊塞的小山上，用著上好的牛背筋，去掉蛋白質後的部分。教自己把握把左右兩側的鋪筋厚度給打對稱，搓弓弦，打箭矢，都是那個滿臉有著皺紋，教自己氣海雪山修行的老人所教的。

    顧言笑了笑說道：“一個故人所教的，他的弓，十石都能做的起，絲毫不比哪些頂級弓師的差，但是能不能拉起來，就是個問題了。”

    寧缺也點了點頭，看著已經準備拉弦，瞄準的顧言，說道：“自己想打獵了，還是想學箭，打起了這個玩意。”

    “送你的。”

    “送我？”寧缺一驚，高興的說道。

    顧言將弓給了他，柳葉般的眼眸在黑夜愈發明亮，向寧缺笑了笑，寧缺微微一愣，原本之前還在車轅之上備懶睡覺的少年，在這一刻突然精神了起來，拿著那個剛做的弓，緩緩摸著那個弓弦，剛從渭城出來，叫自己順手帶的那個東西，原來是為了這個。

    寧缺手拿著弓，又看著車廂之中被火燭，點亮的車廂，看著麵前的眉目清秀的顧言，這幕畫麵不如說有些詭異。

    寧缺看著她，道了一聲謝，心中則是五味雜陳。

    過了一會兒，便拿羊毛褥子走下了車廂，寧缺緩緩閉上雙眼，看著車廂的燈漸滅，寧缺在看向那個離他臉不遠處是那卷早已被翻爛的太上感應篇，每天臨睡之前他都看幾頁，並每一天睡覺前都在心中背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