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毛病覺得學生的眼睛都注意著他，汗快要冒出來。萬不得已，翻開備課本，見準備的提綱，幡然大悟該什，隻怪自己的笨：“中國較著名的美學家有朱光潛，這位大家都比較熟悉，所以我也不再介紹了”其實是昨晚設直到資料，“還有一位複旦大學的蔣孔陽教授，我是認識他的！”

    真話差點出來“我是昨晚才認識的”，但經上麵一，好像他和蔣孔陽是生死至交。

    梅毛病為證明自己的話，不得不竊用蔣的學生朱立元一篇回憶恩師文章中的一段話：“我當時去拜訪他時，他問得很仔細，他問到狄德羅的‘美在關係’內容時，我舉了狄德羅對高乃依悲劇《賀拉斯》分析的例子，到老賀拉斯的一句關鍵性台詞‘讓他去死吧’時，我的先生輕聲糾正：‘是讓他死吧’，這件得不能再的事情卻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別人的話能做到像梅毛病一樣情真意切著實不易，但一切初次作案的偷花不義之財時都會緊張，梅毛病念完後局促地注意下麵的反應，生怕聽到“老師，這個我讀過”的聲音，調動全身一切可調動的智慧準備要解釋，幸好現在學生無暇涉獵到考試以外的書籍，聽得都像真的一樣。

    梅毛病再闊談希臘神話與美學的關係。

    梅誠推幾下我，問：“你聽得懂他在講什？”

    “講故事吧。知道。”

    梅誠變成，：“我知道，他這是故意賣弄，把自己裝成什大學者，哈……”

    我聽得興趣索然。他對美的認識處在萌芽階段，不比梅毛病的精深。百般無聊中，隻好隨手翻翻《流浪的人生》，看到一篇《鐵軌邊的風》，想起兒時的兩個夥伴，輕歎一聲，看下去。梅毛病開頭就裝神扮鬼，寫道：“我有預感，我將沿著鐵軌流浪。”預感以後，大作驕文：兩條鐵軌，千行淚水。風起時它沉靜在大地暖暖的懷酣睡著，酣睡著。快亮了。千絲萬縷的愁緒，在這濃重的夜空翻滾糾結；千瘡百孔的高思，在這墨綠的大地中盤旋散盡。

    沿著她走，如風般的。這樣淒悲的夜啊，你將延伸到哪去？你將選擇哪條路？你該跟著風。藍色的月亮也追尋著風向。在遙遠的地方，那片雲喲……我想，這篇無疑是這本書最好的文章，他為自己意外地發現一篇美文欣喜不已。其實他也沒好好讀過《流浪的人生》。當初的“傾倒”隻是因為書而不是書的內容，這次真的從垃圾堆揀到好東西，再一回被傾倒。

    梅毛病第一堂課講什是美，用了兩個鍾頭，布置議論文一篇，預備第二堂講如何挑選苦苦眾生的美文，懶得全部都寫，隻在講義上塗‘加何選美”，第三堂課要講找到美文以後的摘錄感悟，當然叫“選美之後”，第四堂終於選美完畢，授怎樣能像他一樣寫文章。一個月的計劃全部都訂好了，想下美事莫過於去當老師，除了發工資那比較痛苦外，其餘二十九都是快樂的。

    我回到家，向父親報喜過了文學社。梅父見兒子終成大器，要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