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臉色沉下去。

    “開個玩笑而已。”蔣歆挑眉，把最後兩顆扣子解開。隨手扒掉襯衫後，蔣歆用指尖戳戳自己胸膛：“這片烏青看見了嗎？就是前兩天你打的。”

    盯著那片若隱若無的痕跡，紀皺了皺眉。

    “別皺眉了，真是你打的。”蔣歆展示完胸口，轉身又展示背後。

    看見蔣歆背後燒灼痕跡，紀瞳孔猛縮。

    “這是前兩天替你守長明燈，被天雷打的。”蔣歆笑笑，“我自己看不到，你幫我看看好了沒。”

    蔣歆皮膚很白。在雪白皮膚的之上，那片灼燒痕跡尤為明顯，明顯到紀想裝看不見都不行。

    看了幾秒鍾，紀垂眸歎口氣：“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蔣歆也跟著歎口氣。他把襯衫重新穿好，拉過椅子坐到紀對麵：“看在相識這久的份上，我們推心置腹談談？”

    “談什？”紀聲音很輕，“如果是談歸位的事，我無話可說。”

    蔣歆擰了下眉心。片刻後，他再次笑起來：“那不談歸位，隻談你我。”

    紀沒說話。

    “我知道你想要什。”蔣歆幽幽道，“而你我身為上神，你想要的注定得不到。六百年前如此，六百年後”

    蔣歆頓了頓，又繼續道：“六百年後，這種相處模式溝通使還不滿足？”

    望著蔣歆黑不見底的瞳孔，紀沉默許久。在蔣歆打算再次開口前，紀嘴角緩緩勾起來：“讓殿下為難了吧？”

    蔣歆微眯了下眼睛。

    “身為上神，殿下原本就不會有人類感情。而為了讓我歸位，你不得不表演出深情模樣，很為難吧？”紀歎口氣，又道，“殿下看在共事多年的情分上屈尊表演，我很感激。而且憑我對殿下的了解，如果我同意歸位，殿下也會繼續演下去。”

    演出深情、演出溫柔、演出所有種種

    “可惜，生而為神太過漫長。我不想活在虛假之中，也不願意你演成千上萬年。”紀偏頭看眼桌麵。

    他剛剛來的時候鍋已經擺好。半紅半白的鴛鴦鍋就好像涇渭分明的兩岸，哪怕的那近，也沒有辦法觸碰彼此。

    “知道我為什喜歡吃火鍋嗎？”紀問。

    蔣歆：“為什？”

    紀：“因為吃火鍋有很多種選擇，沒有注定。”

    “是？”蔣歆挑眉，從桌上撈起菜單，“即使選擇很多，依舊有菜單上沒有的菜。”

    “那我也可以選擇不吃。”紀接過菜單扔回桌上。他站起來扯了扯衣領，繞過蔣歆朝門口走：“不管是一眼望到頭的日子，還是不能選擇的菜，我都受夠了。”

    蔣歆拽住紀手腕：“菜已經點了。”

    “殿下慢慢吃。”紀掙脫開。

    蔣歆再次拽緊他。見紀還有掙紮趨勢，蔣歆抓過桌上長條形物品：“想走也行，走之前看看這個。”

    把東西塞進紀懷，蔣歆緩緩放開手。

    紀遲疑片刻，握住懷的東西。之前遠遠看著，紀以為這東西會很堅硬。真正拿在手，他意外發現觸感很嬌嫩。哪怕隔著黑色的包裝袋，紀依舊聞到了某種香甜。

    這是花的氣息。

    是黃泉路上一叢叢生長的，紅蓮花的氣息。

    愣了幾秒鍾，紀小心翼翼拆開包裝。包裝輕輕裂開條縫，耀眼的紅色爭先恐後朝眼睛鑽。紀微眯了下眼睛，指尖收緊。

    蔣歆：“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這花。”

    紀點點頭，將包裝徹底去掉。離開黑色包裝緊固，火紅花瓣一片片舒展開來，細長的花瓣仿佛小簇火苗，照的人眼底發酸。

    偏開頭，紀重重歎口氣。

    當初的當初，他也是這樣拿了朵紅蓮。而麵前站的，也是同一個人。其實過了這久，紀都已經記不清為何動的心。等真返回去思量，也就隻剩下黃泉道上的這個畫麵。

    如今認真回想起來，蔣歆才是最無辜的。就像他說的，六百年前莫名被表白，表白的人跑了。他默默守了燈找了人，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人還寧死不肯歸位。

    換位思考，紀都忍不住要感慨：閻王的脾氣也算是不錯。

    換成自己的話，紀想了想，覺得自己多半要動粗把人綁回去。想到這，紀輕輕扯了扯嘴角。

    “笑什？”蔣歆問。

    “笑你倒黴。”紀笑笑，指尖一下下擺弄花瓣。

    “知道就好。”蔣歆冷哼，“知道了就趕緊歸位，別讓我繼續倒黴。”

    “歸不了。”紀目光還落在花上，“我說過，我沒辦法接受注定的人生。如果連選擇都不能選擇，我寧可去死。”

    蔣歆狠狠擰起眉頭：“你”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陣喧囂，緊接著包廂門被撞開了。蔣歆和紀都錯愕扭頭，看著同樣愣住門口的呂依和宋意遠，兩個人都沒開口。

    看見包廂是蔣歆和紀，呂依也愣了愣。隨即，她反應過來，推著宋意遠就往衝：“哥，救命救命，趕緊救命。”

    紀迅速朝門邊走。

    燈光閃爍之下，紀露出個微笑：“不知道是哪家的媒體朋友？吃了嗎？要不要進來一起聚餐？”